第7部分(2 / 4)

羸弱且目力衰竭,於是便率幾個學生折回來攙扶著陳往城外跑去。他強撐著不讓學生扶他,大聲叫嚷著:“儲存國粹要緊!儲存國粹要緊!”這時,他扭頭一看,發現那個他素所藐視的“鄉下人”(沈從文)跑得比誰都快,立即就惱火了,顧不得自己氣喘吁吁,轉身呵斥道:“你跑什麼跑?我劉某人是在替莊子跑,我要死了,就沒人講《莊子》了!學生跑是為了儲存下一代。就你這麼個人,還跑什麼跑?”後來沈從文升教授的時候,劉文典還是老大不情願,說:“我是他的老師,如果他都可以做教授,那我應該做什麼!”

劉文典長期潛心研究《莊子》。一九三九年上,他推出了十卷本《莊子補正》,轟動了學術界。陳寅恪為之作序,推崇備至地說:“先生之作,可謂天下至慎矣……先生此書之刊佈,蓋將一匡當世之學風,而示人以準則,豈僅供治《莊子》者之所必讀而已哉!”以陳寅恪當時泰山北斗的地位,這樣的評價不可謂不高。劉文典也自信不已,在不同場合毫不掩飾地宣稱:“古今真懂莊子者,兩個半人而已。第一個是莊子本人,第二個就是我劉某人,其餘半個……”其餘半個呢?這就不好說了。

除過講《莊子》,劉文典講《紅樓夢》亦是一絕。有一次,吳宓要講《紅樓夢》,劉文典也就近找了個教室,對著講《紅樓夢》,和他唱對臺戲。

其時天已近晚,講臺上燃起燭光。不久,劉文典身著長衫,緩步走上講臺,坐定。一位女生站在桌邊用熱水瓶為他斟茶。先生從容飲盡一盞茶後,霍然站起,有板有眼地念出開場白:“寧—吃—仙—桃—一口,不—吃—爛—杏—滿筐!仙桃只要一口就行了啊……我講《紅樓夢》嘛,凡是別人說過的,我都不講。凡是我講的,別人都沒有說過!今天給你們講四個字就夠了。”於是他拿起筆,轉身在旁邊架著的小黑板上寫下“蓼汀花漵”四個大字。

劉文典:我要死了,就沒人講莊子了(4)

這次講座原定在一間小教室開講,後因聽者甚眾,改為大教室,還是容不下,只好改在聯大教室區的廣場上,學生席地而坐,洗耳恭聽劉教授高論。

下面除了有百十號學生,還有一位大名鼎鼎的教授。回去後,此人在日記中寫道:“聽典講《紅樓夢》並答學生問。時大雨如注,擊屋頂錫鐵如雷聲。”此人就是當年清華國學院的主任吳宓。爾後,吳宓日記又一次寫道:“聽典露天講《紅樓夢》。”要知道,劉文典可是他吳宓的對頭呵。

確乎如此。劉文典講課時,同樣是守舊派人物的吳宓也會前去聽講,而且總是坐在最後一排。劉教授閉目講課,每講到得意處,便抬頭張目向後排望,然後問道:“雨僧(吳宓的字)兄以為如何?”每當這時,吳教授照例起立,恭恭敬敬地一面點頭一面回答:“高見甚是,高見甚是。”兩位名教授一問一答之狀,惹得全場暗笑不已。

課堂上,劉文典時有妙語。他教學生寫文章,僅授以“觀世音菩薩”五字。諸生不明所指,他解釋說:“觀”乃多多觀察生活,“世”乃需要明白世故人情,“音”乃講究音韻,“菩薩”,則是要有救苦救難、關愛眾生的菩薩心腸。諸生恍然大悟。

劉氏在西南聯大開《文選》課,不拘常規,常常乘興隨意,別開生面。上課前,先由校役提一壺茶,外帶一根兩尺來長的竹製旱菸袋,講到得意處,就一邊吸著旱菸,一邊解說文章精義,下課鈴響也不理會。有一次,他卻只上了半小時的課,就忽然宣佈說,今天提前下課,改在下星期三晚飯後七時半繼續上課。原來,那天是陰曆五月十五,他要在月光下講《月賦》一篇。有學生追憶:屆時,在校園裡月光下襬下一圈座位,他老人家坐在中間,當著一輪皓月大講其《月賦》。此情此境,此人此事,儼然是魏晉之遺風。魏晉*,此之謂也。

其實,劉文典性情枯澀,除了讀書治學,他只愛好一口雲腿(雲南火腿),一個雲土(雲南煙土),人稱“二雲居士”。清華遷到雲南後,當地盛產的雲土,實在是讓人們飽了口福。怎奈當時教書匠實在是窮,飢不擇食。有一次,他實在是窮得不行了,忍不住就私自跑到中越邊境的地方給一個生意人做筆桿子,為其母撰墓誌。在那裡吞雲吐霧了四個月之後,他才帶著進賬的五十兩銀子回到學校。不承想,他居然被系主任聞一多逮個正著。聞、劉本來就不是一條心的。這可好,回來就讓劉某人下崗了。

劉也著實不客氣,大鬧起來。陳寅恪也幫著說情,無果。劉遂捲了鋪蓋搬到雲南大學去了。“聯大”解散時,聞一多遽然下世,他劉文典還活著。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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