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3 / 4)

小說:所有的鄉愁 作者:蠍子王

控一一供認不諱。軍法官是個乾瘦而饒舌的小老頭,每一次都給他帶來外邊的訊息,譬如義和團已潛入北京城設立壇口,誓與洋人決戰,美、英、俄、法、日的海軍陸戰隊陸續抵京,保衛使館和教堂,而濟南城的肉價翻了兩翻,就連西施樓的銀價也在跟著躥……包博望面無表情,只管聽他說。他心裡只有一個人放不下,那就是袁世凱。

直到袁世凱親自提審他,他才相信,袁世凱還活著。

他在西施樓擊斃的是一個濟南府東坡鄉的土財主。那土財主也姓袁,祖業豐厚,性情隨和,平生兩個嗜好,就是賭和嫖。又因為十賭九輸,在賭坊、窯子中就被戲稱為“冤大頭”。後來袁世凱以“袁大頭”聞名山東,他的朋友索性就把“袁大頭”、“冤大頭”混在一塊亂叫,以壯賭興。誰也想不到,這竟使他連中五顆轉輪槍子彈,暴死風月場。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第三章 月滿西樓(7)

袁世凱是在他的辦公室提審包博望的。說是提審,其實一切都已在袁世凱掌握中,早沒什麼可審的。光線很弱,包博望坐在屋子中間靠後的一張矮椅上,袁世凱則手裡玩著一塊鷹洋、一塊龍洋,在巨大的書案後踱步。這看上去更像一次秘密的召見。後來,袁世凱大概踱累了,拿白帕擦了一把脖上的汗水,並隨手把案上的科爾特手槍揀起來,又砰一聲拋下去。

他笑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包博望說:“不是造反。是清君側,替天行道。”

“天是什麼?”

“就是被你們欺矇的皇上。”

“天,就因為他是皇上?你是甘願為皇上而死的?”

“為皇上。也是為新政。”

袁世凱在案前坐下來,沉默了好一會兒。隨後,他再次把科爾特手槍揀起來,利索地拆成一堆零件,又利索地把它組裝好。靜謐的屋子裡,響過一串堅定而輕微的咔、咔聲。袁世凱盯著包博望:“其實,我心裡也裝著一個皇上。”

包博望起初沒聽清,想一想,這才明白了。他說:“你證明給我看。”

袁世凱點點頭,說:“好的,我會證明給你看:稍等片刻,你從這兒出去後,就已經自由了。”

包博望冷笑道:“我有什麼好騙的?”

袁世凱也笑了笑:“我是騙過人,但這一回是真的。”他起身踱到門邊,把門拉開了一半。“你現在就可以走。”

“為什麼?不怕我還會來殺你?”

“你還會殺我嗎?”

“我會的。”

“你來吧。四海歸心,我正要收你的心。”

“你收不了的。我心裡裝著的是皇上。”

“我說過的,我心裡也裝著一個皇上呢。”

袁世凱揹著手,踱回案前。包博望坐在矮凳上引頸望去,感覺他就像是一團模糊的幽魂,只有他手裡玩弄的兩塊銀元,在發出真切的清冽聲。

二一

時令已在炎夏,濟南城的蟬子都熱得在樹上亂叫。但包博望出獄後頭一件事,卻是躺在街邊一根條石上,讓太陽曬了足足大半天。曬了前胸,又翻過去曬後背,曬得全身滾燙,卻老覺得心窩冷冷的,怎麼都熱不到心裡去。夕陽通紅時,兩個老乞丐來爭位子,用棍子把包博望打走了。

包博望住進了先前那家客棧。他手裡有袁世凱塞給他的兩塊銀元,一塊刻著墨西哥的鷹,一塊刻著大清的龍。袁世凱還咕噥了一句:“都不中看……不過,銀元還是中用的。”他本想在濟南將息幾天。但翌晨起床,出客棧信步,就一直向南再沒有回頭。他後來才知道,就在這一天,八國聯軍攻陷了天津大沽炮臺,兵鋒已經直逼北京了。

兩塊銀元做了包博望歸鄉之旅的盤纏。他每宿一店,必喝一醉,醉後悲從中來,滿眼噙淚,轉而又嘿嘿地發笑。客棧的掌櫃、夥計都當他是個瘋子。非止一日,終於走到了武昌城外。他並不進城,只在碼頭的一根繩樁上坐了一會兒。他看見一個艄翁釣起一條活蹦蹦、烏青、豐肥的武昌魚,也說不清為什麼,就把兜裡的銅子兒都掏出來,換了那條魚,揀根穀草穿了魚腮巴,把來提在手上,徑直繼續向著鄉下趕。走進包家鎮,家家戶戶正在燒晚飯,炊煙裊裊,飯菜的香味吸入他的鼻子,忽然惹得他飢腸轆轆。他東張西望,見鎮子依舊,更加舊了,而人的面孔都似曾相識,心裡就踏實了許多,又轉覺有說不出來的酸楚。

金字號木匠鋪的門外,辮子雪白的金老當家已經更老了,正坐藤椅上,搖蒲扇,看獨孫兒金滿堂揮舞斧頭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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