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難道不知道這邊有事?”
我直視著周元凱的眼睛。第一次發現,這個周元凱的相貌五官其實也相當英挺,只不過是我向來不注意罷了。他的眉梢眼角,俱是不能掩飾的著急。
但是,很顯然,這種著急,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我。
是的,周元凱為我偽造身份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後果。雖然說,這樣的事情向來數不勝數,但是,當朝廷要較真起來的時候,這就是大錯!
周元凱,二十五歲的少年進士,到今天也不過三十歲的青春年華。三十歲的知州大人,本來是……前途無量!是的,前途無量!
然而,有了這樣一宗錯處……周元凱的前程,就此毀了。杖責,貶斥,甚至禍及子孫。
這都是為了我,為了我的妓家子身份……
心中歉意如山一樣的湧來,但是,對著他的眼睛,我驚慌的發現,他的眼睛裡,還有其他的東西!
我凝視著周元凱:“周大人,您不知道,小人……本名玉同塵,本來的確是賤民的身份。趁著大人初來延州、情況不明之際,將戶口遷移到了延州,並趁機將賤民戶口改成良家子戶口。連累大人,心中不安,萬死不能贖罪。”
“你……”周元凱還要說話。
我毫無禮貌的打斷了他的話,直接將頭轉向張潛淵:“張大人,學生確實是犯了朝廷法度之人。請大人……原諒。請大人開門,讓學生去了卻這段公案罷。”
張潛淵萬萬想不到我竟然直接承認了身份,片刻之後才捋著鬍子嘆息道:“果然如此?你既然已經交卷請求出場,老夫也不能堅持。你叫玉同塵,原本出身不高,不知與晉州玉同塵,是何關係?”
張潛淵既然得知我的身份有假,很快就聯絡起去年在晉州鬧得名聲沸沸的玉同塵。
我頷首低眉:“長者見問,不敢不答。去年晉州的玉同塵,正是小子。之前相欺,慚愧無比,請大人懲罰。”
張潛淵捋著鬍子,長長嘆了一口氣,說道:“我說,我說,這天地靈氣,只孕育出一個善詩的玉同塵也罷了,怎麼又出來一個善文的李同塵?同樣是驚才絕豔,同樣是數百年難得一見!只是天地至公,你得了天地才華,天地就不給你一個好的出身。”
我躬身,含笑:“謝謝長者教誨。”
張潛淵哈哈一笑,說道:“《孟子》中有一章,你想必已經讀熟了: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今日老夫就將這段話送給你。你心智沉穩,此去京師,也不見得全然沒有希望。”
我再次躬身:“多謝大人教導。”
張潛淵再次哈哈笑起來,說道:“其實是老夫多慮了。就你的心性,到京師去也不見得會慌張……今日一別,來日就要在京都裡重會了。相交一場,也算是有緣,今天老夫就厚著臉皮,請你改口,不要再叫這個‘大人’如何?”
我一怔,隨即明白過來,當下鄭重跪下:“兩度相逢,先生對玉同塵,教誨良多。先生不嫌玉同塵天資卑劣,玉同塵願拜在先生門下,望先生收錄。”
張潛淵如此表現,不能不讓我感動。在這樣的關口,他收我做學生,是很可能要付出代價的。我犯了這樣的大罪,
唯一的好處,就是靠著張潛淵的名聲與張潛淵的門生故舊,看在張潛淵的面子上,很可能會盡量幫忙保全我一命——
為了幫我,張潛淵,曾經被我算計被我利用的張潛淵,居然為我冒了這等風險。
張潛淵此人,做事或者過於迂腐,或者有些孤傲,但是就此一點,我就要真心實意,給他磕上九個響頭。
張潛淵也不拉我,就讓我將九個頭磕完全了,才從袖子裡摸出一卷書,笑道:“為師別的禮物沒有,就拿一卷書做個樣子吧。這是為師一生心血所寄,或者還有些有些用處。”
恭敬接過,張潛淵揮手,大門開啟。提著考籃,我跨出了貢院的大門。與守在門外的那個劉大人微笑行禮,然後——登上囚車。
那衙役要來給我戴上枷鎖,那劉大人揮手,笑道:“玉同塵乃天下名士,這等腌臢東西,就不要拿來了。”
我含笑:“劉大人,多謝。卻不知能否通融一下,讓學生與家人交代一下?”
劉大人微笑:“法度之內的事情,自然能通融。其實本官早已通知了尊夫人,尊夫人就在前面等候了。”
囚車行走出不多路,果然看見秋如意與男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