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墨撲上前來。秋如意已經淚雨滂沱,倒是香墨勸慰道:“公子如此才華,就是皇帝陛下見著也是欣喜的,不見得有事……”
我急速說道:“如意,有一件事情你幫我去做。你立馬拿著我的所有文稿,謄寫的未曾謄寫的,急速送到晉州,送到我們的印刷作坊裡去,用最快的速度印出來!然後,派人送到京師……”
如意急忙說道:“送到京師哪裡?”
我說道:“送到京師,也別送哪裡了,送到各個書鋪門口,見人就發!當然,是見書生就發!不賣錢了……”
秋如意立馬明白,當下說道:“我立即去做!香墨已經收拾好了,她服侍你進京!”
我跺腳道:“笑話笑話!我是作為囚犯進京受審的,不是作為公子哥進京遊玩的。我還帶什麼書童?囚車上又沒有你的位置,你跟在後面,也跟不上!再說了,你們也知道,帶著書童進京受審,事情傳出去,只怕對案子的審理反而不利!”
香墨淚眼滂沱,哭道:“公子!”
我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當下止住了香墨的眼淚,說道:“香墨,還有一件事也要你去做!你與如意一起,去我們的冶煉場,將新近煉好的鋼塊,拿上幾百斤,請風行烈的護衛幫忙,護送進京,先送到樞密使府!”
香墨答應了。我狠下心腸,扭頭對劉大人道:“劉大人,走吧!”
囚車即刻進京。天氣已經炎熱,雖然劉大人也不曾難為我,但是囚車之中的苦楚,也不能盡述。這天中午,一行人正在樹蔭下休息,卻看見後面煙塵滾滾,竟然是一群士兵擁著另一輛囚車追了上來。
那隊伍到了我們跟前,停下,領頭的官員下車,與那劉大人打招呼。另一輛囚車就停在我的並排,見到囚車之中的人,我禁不住失聲叫了起來!
囚車之中,不是別人,卻正是周元凱!
周元凱見我大驚失色,笑了一笑,說道:“同塵,應該沒有什麼。你的才華擺在那裡,朝廷之中,愛才之人,比比皆是,只要你沒事,我也就沒事。畢竟我這罪,說起來也是一個愛才的緣故,與尋常的貪墨瀆職又不相同。”
我苦笑了一下,說道:“周大人,你這是在安慰我。”
周元凱搖了搖頭,突然說道:“同塵。你不要內疚。這樣的事情,我甘願的。”
隔著兩輛囚車的兩重柵欄,他的手伸了出來,在距離我只有半尺的地方定住。我只要伸手,就能握住他的手——只是,那只是心中思想而已,我的手,沒有動。
我注視著周元凱的眼睛。第一次發覺,其實被我所忽略的這個青年地方官,其實也是一個相貌相當英挺的美男子。五官的線條,甚至比藍十三還要粗獷一些。
他的眼睛,深邃的像一個湖。湖底,隱隱有些什麼東西在遊動——我不能分辨,心,驀然猛跳起來。
不對不對——我知道,我的呼吸,定然落在周元凱的指尖上。
他的手就這樣定在那裡。我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說道:“周大人,對不起。”
周元凱搖了搖頭,說道:“其實,即使沒有吳王殿下的吩咐,我也會為你偽造身份。”
我怔住:“為什麼?”
周元凱笑了笑,眼神裡竟然有些瘋狂的堅定:“我老家在楚州。”
我喃喃自語:“老家在楚州?”今天的事,與他老家在楚州,有什麼關係?
周元凱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十七年前,賊冠張五公圍攻楚州,楚州城在知州王大人的帶領下,堅守了十五天,已經是到了最後時刻。那時候,王大人也沒有放棄……最後的時刻,有一位姓李的將軍,帶兵前來支援……我當時年幼,卻也上了城牆搬石頭。就在李將軍帶著人馬出現在城牆下遠處的那一瞬間,城頭之上,歡聲雷動。李將軍一馬當先的英姿,我到現在也沒有忘記。正因為有了他的及時援助,我一家才都活了下來。”
周元凱的聲音很平靜。然而,他平靜,我不平靜!就在那剎那之間,我的心要撲出胸腔!周元凱,這是在告訴我,他曾受過父親的恩惠,所以,他心甘情願為我付出!
十五年前的恩惠……或者,根本不算是恩惠!周元凱竟然記住了,竟然要回報在我身上!
是這樣麼?我看著周元凱的眼睛,那像湖一樣深邃的眼睛啊,我不能分辨其中隱藏著的東西——但是我敢肯定,裡面包含著的情感,不單單隻有報恩的心思!
不過……他這樣說,我也這樣信——那是父親的恩澤,讓我竟然得到了這個人的無私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