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這樣,於小姐,我送你去江先生住的地方吧,他今天很早就回去了。”
……
窗外的風景一波一波後退著,我的心裡也開始有些混亂。
見著他我該怎麼說?更或者,他壓根不願意見我那怎麼辦?
抱著這樣想法的我,開始有些忐忑不安。抬頭看著逐漸灰暗下去的天空。陰霾幾乎要遮蔽住雙眼。雲層越來越低,烏壓壓的一片。路燈整齊劃一的亮了起來,在還沒有完全暗下去的世界裡顯得微弱而頹唐。風輕盈的吹著,夾雜著細細的雨絲。嘩嘩地落在車窗上,刮出細細的痕跡。
趙海駕著車一路駛到郊外的一幢私宅。並不是那種很暴發戶的別墅。整個小區裡只有一幢高樓。隱蔽性極高,並且非常清靜。
我將要下車時,趙海一臉憂色的回過頭來,遞給我一張門卡:“於小姐,江先生心情很不好。您說話注意一些成麼?”
“心情不好?”我猶疑地看了他一眼,手緊緊拽著那張門卡:“那我出現合適麼?要不我改天……”
“您現在就去吧。”趙海打斷了我的話:“我想,江先生應該會想看見您。”
……
拿著門卡,一路還算順利的進入了這個看上去防衛很森嚴的社群。方才登記時,那保安一直和我套近乎,他認識趙海的車,因此沒有出現我想象中的盤問。
電梯裡照明很足,鐵皮的電梯折射著這亮閃閃的光,讓我短暫的視盲。站在1001門前,我還是有些難以置信。方才在樓下看著門卡上的數字時,我有一瞬間有些恍惚,似乎我曾經也進過一間房子,也是這樣的數字。明明還不是很久遠的記憶,卻讓我有種如琥珀一般凝住的錯覺。
這裡每一層只有一戶人家,門庭有些冷清。我輕輕地拿門卡開啟了大門。
房子很大,大到讓我覺得有些空曠的寂寞。我站在玄關,輕輕地將門帶上。沒有看見拖鞋,我只能脫掉鞋子,裸足走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我努力放輕手腳,讓自己更無聲無息。
這間房子的採光十分充足,即便是晚上,也似乎比一般的房子更亮堂。裡面很安靜,我摸索著進了屋,屋內並沒有開燈,簡約的傢俱沉浸在這片無聲的暗夜中。白白的牆壁在幽暗的光線下折射出清冷的光,讓人不覺跟著落寞。
我走進客廳才發現沙發上有人。
是江海洋。他靜靜地靠在沙發上,臉色慘白而憔悴,像個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渾身透露著將要腐敗的味道。茶几上放著一個空空的酒瓶,玻璃質的酒杯裡還有殘餘的酒。紫紅色的液體在陰影中若隱若現。越走近越覺得空氣中盡是瀰漫的酒氣。我不自覺地掩起了鼻子。
對於我的走近,江海洋似是沒有反應,只是因為不舒適而稍稍挪動,發出輕微的窸窣聲。
客廳裡放置著一株開的很盛的蘭草,靜靜直立,映在朦朧的雨幕下。
我的視線有些模糊。依稀還能看見他的輪廓,像舊式窗上的剪紙,線條凌厲,讓人移不開視線。
這樣的場景不能在熟悉,可惜我心裡卻亮如明鏡。
不是過去的那些歲月了,不是。
“江海洋?”我試探性地輕喚他的名字。他只是皺著眉輕聲地呢喃。並沒有醒。
屋內朦朧黑暗,屋外也是同樣的光景。整個天地之間只聞嘩嘩的風雨聲。江海洋鼻息細微,睡的安然,像一株帶著奇異香氣的曼陀羅,讓我經不住誘惑地想要靠近。
手不受控制的撫上他的面頰,稜角分明,指腹的觸覺還一如往昔。
讓我不自覺的沉浸在了過去。
我曾經反覆的問過自己,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重新選擇,我還會不會放手。
最終卻發現,心底只有無奈的苦澀。
年少的愛情,以為分開只是分開,如若悔了,倦了,還可以回頭,卻在幡然醒悟時發現,驀然回首的時候,一切早就已經物是人非。那時候颯颯放棄的,是一輩子。
所謂“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鍾愛一生的情事,只是個童話。
張愛玲和胡蘭成的愛情,也算是經過了歲月的蹉跎,烽煙的洗禮,最終卻不能善終。
年少時,我總是默默地祈願著有一人能執著我的手,與我共同起誓:“原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而如今,我終於還是在這無奈的現實面前低了頭,而那人,終究與我走失了。
最近我常常在想,在這個龐大的、人口數以千萬計的城市,我們為何還會再見?
不是不怨,不是不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