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沅沅想起皇后對自己的諸般好處,承宸宮中險被仗斃的解圍,承寵後拜謁的提點,冬夜裡贈燈的情意。樁樁件件,俱都在眼前。想到此,便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裙,端端正正地跪在英帝面前道:“皇上,臣妾所知正於皇上相反,請皇上聽臣妾一言。”英帝見杜沅沅如此慎重,吃了一驚,急忙上前來扶,口中嗔怪道:“到了今日,你還這般客氣,有什麼話直說便是。”杜沅沅拉住英帝的衣袖,一字一字道:“臣妾相信,皇后是冤枉的。”緊接著便將自己所猜所想一絲不漏地講了出來。講完後,取出白日裡偷偷留下的那截斷香親手捧到英帝面前。英帝拿起細看了半晌,眉頭皺得越發緊了。杜沅沅知道他已有八分相信,又道:“不如請皇上將今日那個司禮太監傳來,當面問個清楚。”英帝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叫殿外的陸六福速去找那個司禮的太監。
陸六福去了良久,還未回來。英帝自顧坐在一旁沉思,默不作聲。杜沅沅知他一時無法接受,也不打擾,仍用胭脂瑪瑙盞盛著茉莉花茶,輕輕放在他手邊。茉莉花茶還是夏天時炮製的,用極品玉瓷罈子盛了,密封好,放置在乾燥陰涼處。到了冬日一取出來,還象剛製成一樣新鮮。
英帝顧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恍然覺得鼻端一陣隱隱的茉莉花香氣,心神微微一爽。再看向手邊那隻晶瑩剔透滲著紅絲的茶盞,盞中漂浮的嫩白茉莉花朵,浮躁煩亂的心忽然定了下來。抬起頭向杜沅沅感激一笑,正想說話,忽聽殿外陸六福道:“皇上,奴才回來覆命了。”英帝顧不得再說什麼,急道:“快將人帶進來說話!”話音剛落,只見陸六福打起簾子,獨自一人走了進來。躬身道:“皇上,那個司禮太監不在宮內。
夜無眠
聽了陸六福的回稟,英帝與杜沅沅都驀然變了臉色。陸六福繼續道:“負責祭天的司禮太監是敬事房司禮部的李貴,奴才直接找的凌海。據凌海說,今日祭天一完,李貴便向他告假,說是家中父親病重,要回家探望。凌海便準了他三日的假。”
杜沅沅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頭,李貴此時匆忙告假出宮,似乎太過湊巧了些,竟似出宮逃命一般。英帝也想到了這一點,沉聲道:“你去查查李貴的底細,速來報我。”陸六福應了聲是,便退了出去。
英帝看著杜沅沅,眼中滿含悲憤,黯然道:“我真是糊塗,始終未想到那上頭去。就為了一個‘權’字,當真就什麼都可利用麼?”杜沅沅知道他心中必是痛苦夾雜著自責,心中一陣疼惜,也不答話,只走上前去,將英帝的頭緊緊抱在懷裡。
殿中一時靜極,只聞鎏金草葉紋銅漏的嘀嗒聲響。案上燃的越女採蓮燈暴開一個又一個燈花。燈影在兩人的面上搖曳,四周一切都已模糊不清,唯一真實的只有彼此的溫暖。
窗外夜色更深,杜沅沅看著那已變成紫墨色的窗紗,定了定神,道:“有一件事我們必須早做防備。”英帝並未抬頭,只是靜靜地聽著。杜沅沅道:“太后並未將皇后直接送交內務府,只是暫壓在敬事房內牢。這件事太過重大,我是怕萬一有人對皇后實施暗算,陰謀得逞,事後只說皇后是畏罪自裁,恐怕皇后的這個罪名就坐實了。旁人即便是懷疑,也說不出什麼來。”
英帝“騰”地站起身來,在房內來回走了幾步,一邊沉吟一邊道:“宮中關押犯婦的內牢一向都由敬事房負責看守職責。若真是有人圖謀暗算皇后,必會打通敬事房總管這一關節。”“凌海?”杜沅沅的心一下子變得沉甸甸的。太后將皇后不直接送交內務府,反而先由凌海看管,難道是別有用意。凌海那日到她宮中試探,指使之人分明就是麗妃。只是不知他是向麗妃諂媚討好,還是已經成了麗妃的心腹。諂媚還好,若是心腹可就麻煩了。
杜沅沅向英帝道:“凌海這人可信麼?”英帝點了點頭,“凌海自幼入宮,本是我的一個貼身太監,後來,我看他精明能幹,便將他提拔起來。此人人品尚可,只是有些貪慕富貴。”杜沅沅心裡默想了一回,道:“不如把他宣來,我想問他幾句話。”英帝點首答應,高聲道:“來人,把凌海給朕找來。”
凌海站在懷玉宮正殿上,恭順地低著頭,心中卻忐忑不安,英帝這麼晚了召自己到懷玉宮中問話,定是為了關押在內牢中的皇后?一想到這個,凌海就頭痛不已。早知被牽連在內定會沒有太平日子過,但又無可奈何。果真,如此深夜還接到了皇上的宣召。
凌海等了半晌,還未聽見有人開口。便偷偷看了看上坐的面色平淡的英帝和杜沅沅,心裡更是打起了鼓。愈發侷促不安起來。
杜沅沅端著紅釉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