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茶盞,用盞蓋細細地撇著褐色茶湯表面的浮沫。並不急於開口,只是盯著立在下首的凌海仔細地瞧,直看到凌海面上浮起不安的神色,眼神也開始飄忽不定,才緩緩開了口。
“凌公公進宮也有些年了吧。”凌海一時摸不著頭腦,只得恭恭敬敬答道:“奴才是天成年間進的宮,那時皇上還尚在襁褓,算起來,也有二十多年了。”杜沅沅晤了一聲,又道:“在宮中這些年,皇上待你怎樣?”凌海小心答道:奴才幼年入宮,無權無勢,全因皇上對奴才的信任,奴才才當了這敬事房的總管。現今奴才這一切,全是皇上給的。對皇上,奴才願肝腦塗地。”凌海越說越是激動,竟然撲通一聲跪倒,就勢磕了個頭。英帝目中也似有激動之色,緩緩道:“起來說話吧。”
杜沅沅看著凌海的表現,心中微微一喜,這個凌海還算是念舊,對英帝也頗為忠心。除了有些貪財,人品應該壞不到哪去。而且,看這個樣子,應該是還沒有被太后和麗妃收買。
凌海站起身,英帝道:“朕自小就是由你陪伴,直到天業十年,朕看你聰明能幹,便提拔你做了敬事房的總管。算來也有八年了,這八年裡,你克勤克儉,宮中諸事打理得井井有條,朕雖未說什麼,卻都記在心上。”那邊凌海聽得滿面激動,雙眼含淚,鼻音濃重,道:“奴才,奴才心裡明白,皇上對奴才一直親厚有加。奴才做不了什麼,只願能一直伺候皇上,安安心心為皇上辦事,就是死了,奴才也心甘情願。”英帝輕輕一笑,“什麼死不死的,你只要一直忠心為朕,朕也會一如既往地待你。”
凌海聽了,腦中似是在掙扎什麼,象是突然下了決心,又跪下道:“皇上,奴才有罪。”英帝啊了一聲,卻並不答話,一雙眼睛直直地看向跪在地下的凌海,絲毫不露半點情緒。凌海磕了個頭,道:“今日祭天大典,皇后出了事,現今關在敬事房內牢中。奴才在天剛擦黑時,接到傳話,說讓奴才今夜高抬貴手。奴才在房中思前想後,不知該不該稟告皇上,正猶豫著,皇上就著人來宣召。奴才未及時告訴皇上,奴才有罪,請皇上重重責罰。”
英帝與杜沅沅對視一眼,面上均是一凜,果真被杜沅沅猜中了,今夜確實有人要暗害皇后。杜沅沅強壓下心中的急迫,穩聲道:“是誰給你傳的話?”凌海道:“奴才並未看到人,是聽到有人敲了奴才的房門,出門檢視,便看見門縫內插了張折成條狀的箋紙。”英帝一聽有證物,急道:“快拿上來,給朕看看。”凌海從袖中取出一張箋紙,站起身,雙手捧著,送到英帝面前。又取出一張,一併奉上,囁嚅道:“還有這個。”
英帝見凌海手上,除了那張他提到的箋紙,竟然還有一張五萬兩的銀票。心中怒不可遏,一出手便是五萬兩,好大的手筆。只是這五萬兩隻買皇后一命,價錢又未免太低了些。忍不住拿過銀票便重重拍在案上。凌海嚇了一跳,自是不敢再多發一言。
杜沅沅拍了拍英帝的手,似是讓他忍耐。英帝壓下心頭的怒意,接過箋紙翻來覆去看了一下。紙是最普通的素紙,並無一絲花紋,看得出並不是宮裡嬪妃們日常慣用的,倒象是從宮外帶入的。紙上僅有六個字:今夜高抬貴手。但字跡歪斜,無一成形,想必是怕旁人發現,用左手所寫。英帝看了半晌,並未發現什麼,便將箋紙遞到杜沅沅手上。
杜沅沅將箋紙在案上抹平,細細看了一會,又放在鼻端聞了一下,微噫了一聲。英帝道:“你可有發現?”杜沅沅直盯著那紙上的字跡,若有所思,“這紙、字俱都看不出什麼,但是,這墨卻有些不同。”英帝眼中一亮,急忙問道:“你且說說,有何不同?”杜沅沅想了一想,道:“墨種主要分為松煙墨和桐油煙墨兩種。松煙色澤藍黑,不宜作畫;桐油煙則色澤黑中泛紫,書畫兼宜。松煙所制之墨,體輕而色暗,無光澤;桐油煙墨則正好相反。這張箋紙上的字跡呈藍黑色,且無光澤。顯然是松煙墨寫就。現下宮中俱都喜歡用桐油煙墨,但我知道,宮中唯有一人好松煙墨,倒不是愛吟詩弄文,只不過是想與眾不同罷了。前日,我聽說宮裡進了一批新墨,其中一款漱金刻雨霖牆青花的松煙墨最是稀奇,本想要過來看看,後來聽說,已經被一位娘娘給要去了。你可知這位娘娘是誰?”英帝直視著杜沅沅的眼睛,“難道是?”隨即指向祥萃宮方向。杜沅沅並未回答,只是點了點頭。英帝的臉色更顯嚴峻。
杜沅沅看了看下站的凌海,心中一動,既然有心之人已安排了今夜的行動,不妨將計就計,就地佈局,以逸待勞,說不定會有意外發現。想罷,杜沅沅偷偷以眼神示意英帝,英帝與她正好一般想法,便語重心長對凌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