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咯咯笑道:“你在擔心?只怕你擔心的不是我露了形跡,而是怕我算計她吧。你表面說忘了,其實還是顧著她的!”杜子珏神色不為所動,只道:“你怎麼如此夾纏不清。她如今已是身份尊貴的貴妃娘娘,就憑你,你以為你還能做什麼?”阿蕪尖聲道:“貴妃又怎樣?我還是……”,話音未落,杜子珏上前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厲聲道:你想要全天下都知道麼?你若是透露一星半點,我就趕你回去。”說著手下使力,阿蕪尖叫了一聲,想是被捏得疼了,眼裡沁出了淚水,可憐兮兮道:“原本就是她先找上的我,你,你何必來怪我!”
杜子珏將手一甩,阿蕪被閃了個趔趄,眼神哀慼,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杜子珏恍若不見,沉下面孔,冷聲道:“你記好我的話。”說罷,大步走了開去。阿蕪一臉的心灰意冷,賭氣道:“好!好!我如你所願就是。”
ˇ舊夢ˇ
寒碧軒位於尚書府偏僻之地,楊素心又最是愛靜,平日這裡就鮮少有人走動。加之前後綠樹成蔭、藤纏蘿繞,更顯疏落曠寂。此時正是梅月時節,陽光正好,處處花紅柳綠,但這裡卻仍是一派清冷的氣息。
杜沅沅走入軒中。被改做佛堂的正廳如今已是杳無人跡,空餘一尊白玉觀音獨坐在案上的蓮花臺裡,慈眉善目地凝望著一片空濛,觀音前的蹙金香爐中,尚餘三兩根殘香,只是煙氣已斷,怕是已熄了多日了。案前置著一隻蒲團,一隻木魚放在蒲團前側,邊上是一本攤開的佛經。所有的一切還保留著主人勤於課業的樣子,只是每個物件上都佈滿了厚厚的積塵,似乎在訴說著主人不在淒涼,
杜沅沅的腦中一陣恍惚。永遠記得那些疏淡優柔的歲月,靜靜陪伴於楊素心一側,在佛香的嫋嫋清煙中,耳聽木魚聲聲,緩緩翻動於手中的書卷,心中是一片平和與寧靜。那些悠忽而逝的青青歲月,那些無喜無嗔的雅意情懷,在無知無覺中都已從指縫間流走,永遠不再回頭。
一名衣著整齊的大丫鬟端著藥碗從內堂出來,見到一身華貴,儀態高華的杜沅沅,不由止了步子。杜沅沅認得,她是楊素心身旁的貼身丫鬟,便問道:“我娘還好?”那丫鬟呆了呆,突然顯出一臉喜色,放下藥碗,上前福身道:“三小姐,不,是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回來了。奴婢見過娘娘!”大丫鬟的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驚喜。杜沅沅溫和道:“不必多禮,起來吧。”那丫鬟依言直起身來,絮絮道:“自夫人病後,就不斷地念著娘娘,這下子終於得見了。”一邊說著,一邊偷偷地用袖子拭了拭眼睛。杜沅沅心中酸楚,不忍再聽,疾步進了內堂。
小小的一間內堂,樸實無華,沒有包金鑲玉的雕飾,沒有珠寶銀器的點綴,素淡得如同它的主人一樣。
杜沅沅放輕腳步,一步一步走進掛著勻淨琉璃青色雲帳的錦榻。榻上那個昏沉於錦襦繡枕間的女子映入她的眼簾,杜沅沅心中一陣大慟,渾身力氣宛如被抽空了般,禁不住撲跌在榻前,嗚咽喚了聲,“娘!”
眼前的楊素心早已不是她記憶中氣質如仙,貌美出塵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形銷骨立、氣息奄奄的臉龐。杜沅沅緊緊握著楊素心伸出被外骨瘦如柴的手,眼淚一下子湧出了眼眶。她們的母女緣份,也才不過兩年多的日子,記憶中還是音容宛然。如今怕是要生離死別了。
跟在杜沅沅身後的碧痕擦了擦眼睛,走上前來將她攙住,低聲道:“娘娘,剛剛的姐姐說,夫人服了藥,才睡下了。您也累了,還是歇歇吧。”杜沅沅搖了搖頭,低低道:“讓我在這裡陪娘呆上一刻,你去請沈太醫過來。”
沈毓從尚書府的客房裡出來,隨在碧痕的身後,急急向寒碧軒而去。
杜沅沅的這次省親,英帝特意下旨,許她帶上宮中太醫。因此,杜沅沅便點名要了他。此舉自然引得太醫院中一片豔慕之聲。能夠被指名隨侍,沈毓本也不奇怪,他與杜沅沅根本就不是純粹意義上的宮妃與臣子,二人私下裡相處時,就如同相交多年的知交好友一般。但是,在臨行前,杜沅沅叮囑他的那幾句的話,倒是讓他頗為疑慮了。
那是啟程的前一刻,碧痕急急的將正在整理藥材的沈毓帶到懷玉宮裡,杜沅沅屏退了眾人,微笑道:“一直記得聽你在千液苑中說過尋人的事,在此便還你個情,帶你去見我的母親,但願對你能有所助益。還有,”杜沅沅的神色忽然變得鄭重了起來,“說不定我還需要你的幫忙。”
談話就此打住,眼看啟程在即,沈毓也不好再問,只好告辭了出來。但心中卻也生了疑惑。杜沅沅所指的幫忙顯然不是為她的母親診病之事,那指的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