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遲疑地叫了聲:“娘娘?”皇后渾身一震,似是忽然驚醒了過來。杜沅沅再看去,發現皇后依然是一副溫婉的神態,剛剛的一切,似乎只是自己的錯覺。
皇后將杜沅沅扶到椅上,自己卻站在一旁,寬大的袍服在殿中投下重重的陰影,那陰影隨著燭火的左右搖擺而愈發晦暗幽深。杜沅沅突然感到一種說不出來的壓力,彷彿已要窒息。只聽皇后幽幽道:“你的心意,本宮領了,快回去吧,且莫再為了本宮而犯險了。事已至此,本宮心中全都明白。小人當道,只恨不能再為皇上分憂,妹妹,請代本宮照顧好皇上。”
杜沅沅沒想到此種情況下,皇后竟然不似一般女子哭求哀告,卻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想來也不似表面上的那樣弱不禁風,定也是個意志非凡的人物。心中對皇后愈加敬佩。
眼看時辰不早,杜沅沅陪著皇后又說了會話,寬慰了一陣,再不敢耽擱,匆匆告退出來,與蘭兮依舊沿著來路,出了風儀宮。守門的太監見兩人出來,不由湊趣道:“兩位姑娘的差辦完了?”蘭兮含混應著,拉著杜沅沅緊走幾步,拐過殿角,穿過玄武門,遠遠地走出守門太監的視線之外。
此刻天已黑透,幾顆星子在天上閃著暈黃的光,與甬路上的斑斑點點的雪痕相呼應,彷彿只只迷茫的眼睛。杜沅沅的心異常沉重,三月之期,眨眼便到,如若找不到李貴,就不只是廢后那麼簡單,英帝多年的努力可能全部白費。當前形勢,無論如何,都是背水一戰,只能成功,不容失敗。
隔日,當英帝問起杜沅沅秘探皇后情形,她便將皇后最後一番話轉述給英帝,英帝徵了半晌,道:“皇后是個真正德行深厚的人。”
瓊章宮。
悅昭容冷著臉坐在椅中,一隻手搭在南榆開光小几上,偶爾輕輕晃動,腕間那隻冰底飄綠花的翡翠鐲子便與小几撞擊一下,發出“叮”的一聲。妉良娣站在一旁,臉色尷尬,不安地撫弄著宮滌上系的琉璃紫環佩。
只聽悅昭容道:“妉小主真是貴人事忙,本宮找了你多次,你終於肯來見本宮一面了。”妉良娣賠笑道:“青璃一直在麗德妃眼皮子底下,事事都要小心萬分。今兒好不容易才得了空……”,“是麼?”悅昭容冷笑了一聲,“你們宮裡的主位娘娘如今已升了正一品的德妃,怕是忙著巴結,想不到我這小小的妃子了吧!”妉良娣臉漲得通紅,急忙分辨道:“娘娘這是說哪裡的話,青璃還不是一心向著娘娘。”“向著本宮?”悅昭容打斷了妉良娣的話,面上現出了怒色,“若是向著本宮,中宮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就應該早點透漏些訊息給我,宮內宮外,也不至於變成今天這樣的情勢。”
妉良娣深深低下頭去,囁嚅道:“這本就是件震驚朝野的大事,麗德妃事先怎會說與我知道……”,悅昭容似已厭煩妉良娣的那副嘴臉,不耐煩地道:“好了,今後,多用點心思,別一心想著巴結皇上。你退下吧!”妉良娣施了一禮,紅著臉退出殿去了。
悅昭容依然坐在椅中,蹙著眉頭,久久未動。元婕妤剛冊嬪時,麗妃便被禁足,本是麗妃身邊的妉貴人便轉投到她的身邊。因此,她便就勢安排妉貴人隱身在麗德妃身邊,成為她的眼線。但這個妉貴人,也就是現在的妉良娣,實在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一心只想著向上爬,至今也未提供出什麼有用的訊息。冬至日皇后祭天出了事,悅昭容不用想都知道定是麗德妃下的手,只是妉良娣事先竟然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探聽到,實在是無用之極。如果她能稍微知道一絲一毫,事情都不會演變成今天這個樣子。英帝的那個三月之期,搞不好真被申氏鑽了空子也說不定。如此一來,這麼多年的努力可都白費了。一想到這些,悅昭容就不由得為英帝捏著把汗。
悅昭容想得入神,渾不知退出殿外的妉良娣已經換了一副神色,不再是剛剛殿上的那個唯唯諾諾的樣子,眼裡竟然閃著不屑的光芒,口中兀自低語道:“神氣什麼,你確實比不上我們宮裡的那位主位娘娘,今後,不如就靠著德妃娘娘,豈不是更好些。”言罷,低低一笑,扭著腰回祥萃宮去了。
ˇ暗流ˇ
後日便是上元,宮中各處已開始懸燈掛彩。那盞盞彩燈扎得異常漂亮,雕漆的、骨刻的、象牙的、銅鏤的、琺琅的、陶瓷的和紅木、楠木雕龍雕鳳的燈架,各色娟紗繪著花鳥魚蟲、山水人物的燈扇。就連垂懸的流蘇也配飾著白玉與翡翠。
杜沅沅緩步走在禁宮內,看著各處的太監們忙忙碌碌地張掛著宮燈,心神一陣恍惚。宮燈精緻華美,就如同後宮中的各色美人,在剎那的輝煌裡爭奇鬥豔。但再好的宮燈也有被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