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麼沒入司庫為奴,是不允許再帶著貼身宮女的。而紫瓔便因為幫著申雪漪做了太多壞事,早已被貶入司庫服苦役。此時出現在這裡,顯然是偷偷溜進來的。杜沅沅臉色一沉,道:“你怎麼會在這裡?”紫瓔臉色發白,急忙道:“奴婢,奴婢是來看看德妃娘娘。不,不是,是來看申雪漪的。”說罷,驚惶地看了杜沅沅一眼。
彼時的紫瓔已不再是那個跟著得寵主子的得意大丫鬟了,曾經那個跟在麗德妃身邊衣衫鮮亮,容顏明媚的女子,如今卻變得衣衫破舊,滿面俱是愁苦之色。但是,能在申雪漪如此境況之下,還能不離不棄,也算得上是個忠心的女子了。杜沅沅心中對她倒生了幾分佩服,因此,便和顏悅色道:“帶本宮去見你家的主子吧。”
紫瓔低低地應了聲是,便戰戰兢兢地將杜沅沅讓到了裡間。
杜沅沅踏進內殿,一眼便看見了坐在妝奩前,對著一面缺了半邊的銅鏡,拿著一把少齒的木梳,正在梳理一頭糾結長髮的申雪漪。彼時的申雪漪已不再是青春姣麗,志得意滿的模樣。相反,卻是面色萎黃,眼神呆滯,眼角竟生出了細細的魚尾紋。彷如一個遲暮的年老婦人。
申雪漪呆呆地看著鏡中的自己,猛然瞥見了杜沅沅站在身後,似是駭了一跳,急忙站起,戒備地看著她。杜沅沅譏諷笑道:“怎麼?今日你不發瘋了麼?”申雪漪的眼珠轉了轉,似是突然明白了過來,一把仍了手中的梳子,面上顯出仇恨已極的神色,尖聲道:“你來幹什麼,難道是來看我的笑話麼?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我怎麼能有今日;若不是你,我們申家怎麼會一敗塗地!”
杜沅沅無奈搖頭,凜然道:“凡事必有因果,到了今時今日,你仍是執迷不悟。若不是你們申家一味顧著自己的權勢地位,若不是你一心想當皇后,害死那麼多無辜人的性命,又何至於有今日。”申雪漪依舊嘶喊道:“她們的死與我又有何干?”杜沅沅聽她竟然撇得如此乾淨,怒極反笑,“難道說上官玲瓏、燕貴人、柔美人的死都是咎由自取的麼?難道說我入宮就是該被你謀算的麼?”
申雪漪一時語塞,面上忽然現出癲狂的神色,狂笑道:“我沒有錯,我沒有錯,我生來就是當皇后的命,都是你,都是你故意阻攔,害我當不成皇后,都是你,都是你!我只恨,沒有早些殺了你。”說罷,便向著杜沅沅直衝了過來。旁邊的紫瓔一把攔腰抱住,一邊哭,一邊叫道:“娘娘,娘娘,你不要這樣,你不要這樣啊!”
杜沅沅冷靜地看著申雪漪掙扎咆哮的模樣,忽然道:“我今日是先來知會你一聲,皇上昨日說過要賜你一盞飛仙酒,再過一會,就該到了。”申雪漪猛然停止了哭鬧,痴痴呆呆道:“飛仙酒?皇上竟賜了飛仙酒給我?”聲音忽然轉為淒厲,“我不信!我不信!”說罷,便衝出了內殿,向殿門奔去,一邊奔一邊哭道:“母后!皇上要我喝飛仙酒。母后!快來救救漪兒啊!”杜沅沅沒想到申雪漪竟然拔腿便跑,急忙跟了出去。
眼見申雪漪已奔到了門邊,就快要衝了出去,殿門忽然被人推了開來,將她猛然撞倒在地。申雪漪不顧疼痛,從地上爬起還要再跑,雙臂已被殿外進來的人扭住。原來,是凌海帶著行刑太監來傳旨了。
凌海見杜沅沅站在殿內,急忙上前行禮。杜沅沅點了點頭,最後看了哭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的申雪漪一眼,幽幽道:“你還是去吧,上官玲瓏、燕貴人和柔美人,還有那些死在你手裡的人在奈何橋旁都已等了你多時了。”申雪漪突然停止了哭鬧,臉上顯出十分害怕的神色,待瞥到凌海手捧的托盤上那隻白玉盞中的紫紅酒汁,更是渾身不住地顫抖。
杜沅沅向凌海道:“本宮就不妨礙各位公公了。”說罷,轉身大步而去。只聽身後凌海的聲音道:“吉時已到,請上路吧。”然後,是申雪漪的尖叫聲和銳喊聲,“我是中宮皇后,你們竟敢冒犯我。……誰敢動我,放開我,放開我……,母后,母后,快來救我……。杜沅沅,我告訴你,你不要得意,這宮裡永遠沒有最後的勝利者。放開我……”突然間,呼聲中斷,好半晌,隱約有紫瓔的暗泣聲慢慢地傳了出來,在昭陽殿的殘柱破瓦間徘徊流連,久久不散,似乎是憐惜,更多的卻是悔恨。
杜沅沅站在殿外,春雨已經停了,頭頂的藍天澄清如一片平靜的碧海,讓人心中一片平和。碧空中,恍然是梅芫雪欣慰的笑臉。杜沅沅喃喃道:“芫雪,你的仇,我終於報了。”眼角,有一滴淚緩緩而下,這一刻,她們等了太久,太久了。
景寧宮。
太后跪坐在佛堂的蒲團上。面前雖攤著一本佛經,但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