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衣聽得他如此笑聲,心中不禁一冷,忍不住叱道:“你瘋了?”
“瘋了?哈哈,不錯,我正是瘋了。你說的沒錯,夢無痕他信任我,關懷我,對我更有授業之恩,但他給予我更多的是難以負擔的重壓。只要有他在一天,我就永遠是天涯谷的‘少谷主’,只能蜷縮於武林一隅。他沒有野心,但我有。既然而今的江湖,而今的朝廷是如此的無能,何不讓我一統天下?可是有他在,他就會阻止我,壓制我,還哪裡有我鯤鵬展翅,飛龍在天之日?”段易影憤聲說道。
“你當真是個不知好歹的瘋子。你還真以為這大明天下是你囊中之物不成?縱使皇帝懦弱,江湖無人,但真正要奪下這萬里江山,只怕沒有血流成河,哀鴻遍野是決不可能的。而你,竟然為了這尚未到手且不知要付出多少代價的權勢,如此地傷害自己的兄長,到時即使你如願以償,只怕也是眾叛親離,孤家寡人一個。”慕容華衣悲哀地望了他一眼,帶著憐憫的目光看著他。
“住口,你懂什麼?”段易影激動地道。
他受不了她那種異樣的目光,他受不了。
垂首之間,夢無痕慘白憔悴的容顏映入他的眼簾,令他痛苦地合上雙眸。往事一幕幕浮現心頭,他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那一年他十三歲,家逢大變。一夜之間,他從一個高高在上的少爺,變為了一無所有的流浪者。但十三年富貴生活所造就的傲骨,卻令他吃盡苦頭,四處遭人欺凌。
就在他因為不願向地頭惡少屈膝而險些被人打死,師兄帶著他一身的純淨與溫暖出現在他的生命。他只大他兩歲而已,卻代替師父教了他武功,教了他兵法,教了他醫術,教了他奇門遁甲。他造就了今日的段易影。
雖說名義上他是自己的師兄,事實上,他何嘗不是自己的恩師。
段易影苦澀地嘆了口氣。
夢無痕教授了他一切,也造就了他傲氣凌天,氣吞四海的心性。他要這天下,他也有能力要這天下,但他卻遇到了最大的阻力——夢無痕。
他沒有野心,生性沖和,所以即使被傷害,遭背叛,他都沒有想過反擊,只是黯然退隱,離開那傷心之地。
這樣的他,如何能容許自己的師弟掀起這漫天血雨,推翻這大明江山?
既然如此,那令他忘卻前塵往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當有一天,自己與朱允炆正式對上之時,師兄他不會面臨那種兩難的痛苦。
他仰起頭,漸漸平靜下來,對慕容華衣道:
“你若當真那麼念著他,那我便讓他留在絕命門中,一生一世與你在一起如何?不過,當他再次醒來時,只怕已不是當日那驚才羨豔,天縱奇才的夢無痕了。他只會是個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記不得的廢人。”
他冷然一笑,“這樣的男人,你可還要他留在你的身邊?”
雙眸直視段易影,慕容華衣鄙夷地望著他,不屑地道:“夢無痕他有你這樣一個師弟真是運氣。你放心,他若留在絕命門,我自會照顧他一生,無論如何也好過與你這豺狼虎豹在一起。”
段易影聽她這樣怒罵自己,卻沒有生氣,反倒隱隱約約浮現一抹欣慰的笑意。
“這樣也好,不過,為了報答你為我照顧師兄,你那弟弟慕容昕我帶走了。他的那身病根也只有天涯谷的醫術才治得好。這孩子資質不錯,我倒有收他為徒的念頭。”
“做夢,昕兒若是拜了你這樣的師父,還不如病死算了。我決不會答應他拜你為師。”慕容華衣怒瞪著他。
“這由得了你嗎?我只是告訴你我要帶走慕容昕,而不是在徵詢你的意見。”段易影哂然一笑,舉步離開大廳,獨留那一串猖狂的大笑。
他卻沒有發現,一雙悲哀而感傷的清眸在他轉身的一瞬間,靜靜地目送他離去。
第五章
月白色的小樓依舊佇立在桃林之中。小樓的最高處,有一方靜室,純白的屋,純白的門簾,純白的紗縵,滿室進是純白,白得清雅,白得純淨,白得恬然,一如靜室的主人。
夢無痕斜倚床榻,向來清澈的眸子籠著一層朦朧,就如隔著薄霧,一片迷迷濛濛。他手執書卷,一頁一頁地讀著,清閒而怡然。
門簾輕輕地被拂開,慕容華衣端著一碗尚冒著熱氣的湯藥進來,坐在他的床沿,遞給他。一年前段易影那全力的一掌,直到而今尚未痊癒,他的臉色依舊是病態的蒼白,時不時地會有猛烈的咳嗽,甚至是咳血。
夢無痕放下手中的書卷,很自然地接過,喝了下去。慕容華衣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