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現在她能挪動腳步了。她慢慢地走到桌旁,把臺詞放在桌子上,坐了下來。臺詞是1951年出版的小說放大件。她感到自己即將倒下去,好像原來有人用釘子將她的膝蓋釘住,現在又拔掉了似的。
羅西,你能做好,一個深沉的聲音在安慰著她。你在租賃店門口的街角那兒讀得那麼好,在這裡你當然也能讀好它。
她毫不吃驚地發現自己一點兒也沒有被這個聲音說服。令她驚訝的其實是她的另一個想法:畫上的女人不會害怕,身穿玫瑰紅短裙的女人絕對不會害怕這種微不足道的玩意兒。
當然這種想法十分荒謬可笑,假如畫上的女人真有其人,她應該生活在古代,在那個時代彗星被認為是厄兆;諸神在山頂上游玩嬉戲;大多數人活一輩子從來不知道書為何物。假如那個女人活到現在,走進這間有玻璃牆和冷光燈、鋼蛇從惟一的一個抽屜裡伸出頭來的房間,她會尖叫著往外跑,或者立刻暈死過去。
但是羅西有一種感覺,穿玫瑰紅短裙的金髮女人一生中從來沒有暈倒過,微不足道的錄音棚決不至於讓她尖叫起來。
她內心那個深沉的聲音又說,你好像認為她真正存在似的,那聲音聽上去有些神經質。你肯定你的辦法明智嗎?
假如這樣做能讓我渡過難關,暫且只能這樣了。她回答那個聲音。
“羅西?”羅達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了過來,“你感覺怎麼樣?”
“我很好。”她說。她寬慰地發現,自己的聲音還是老樣子,只是略有些嘶啞,“我就是有點兒口渴,而且很害怕。”
“桌子左邊的冷水器中有水和果汁。”羅達說,”有點兒害怕屬於正常情況,總會過去的。”
“羅西,說點兒什麼好嗎?”科蒂斯說,他戴著一副耳機,正在調整一排刻度盤上的讀數。
多謝穿玫瑰紅短裙的同名女人——羅絲·麥德,恐怖和慌亂總算過去了。從效果來看,只要回憶一下那幅油畫就超過以前在搖椅上搖晃十五分鐘。
不,不是她起的作用,而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她內心的聲音在告訴她。你贏了,至少暫時如此,小姐妹,你做到了。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請你千萬記住,在這裡誰是真正的羅西,誰是羅西本人。
科蒂斯告訴她說:“請說點兒什麼,無論什麼都可以。”
她真有點兒不知所措了。她的目光轉移到擺在面前的臺詞上。第一頁是封面的影印件,畫面是一個笨重的男人用刀子威脅著一個正在穿衣服的瘦弱女人,那個男人留著鬍子。
“下面我將要朗讀的一本書名叫《章魚》。”她以她所希望的正常聲音說,“此書出版於1951年,由獅子公司,一家不大的出版公司出版發行。雖然書的封面寫著作者的姓名是……這麼多夠了嗎?”
“暫時沒問題了,”科蒂斯說,一邊將電源從他的工作臺上接到他的轉椅上,“再來一次好嗎,我需要調整一下音訊。順便說一句,你的聲音非常不錯。”
羅達說:“是的,好極了。”羅西認為她寬慰自己的語調不像是一位導演的聲音。
羅西受到了鼓勵,又對著麥克風說了起來。
“封面上說,這本書是理查德·拉辛寫的,但是利弗茨先生,也就是拉比,他說這本書實際上是一位叫做克里斯蒂娜·貝爾的女士寫的。這是一套完整的系列有聲讀物,書名叫做《善於喬裝的女人》,我得到這份工作是因為朗讀克里斯蒂娜·貝爾小說的那位女士在另一本書中得到了一個……”
“可以了。”科蒂斯·漢密爾頓說。
“我的天,她的聲音聽起來真像巴特非爾德第八集中莉茲·泰勒的聲音。”羅達·西蒙斯一邊說,一邊鼓起掌來。
拉比點了點頭。他顯得很高興,咧著嘴笑了。“羅達始終會幫助你的,不過如果你能像在自由之城商店外面為我讀《黑暗通道》時那樣出色,我們會更加高興。”
為了避免腦袋撞在桌角上,羅西彎下腰,從冷水器中倒了一杯水。她在擰開關時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我會盡最大努力的,我向你保證。”
“我知道你一定會。”他說。
羅西對自己說,想想小山頂上那位同名的女郎。想一想,她天不怕地不怕地站在那裡,既不害怕她那個世界中正在臨近的危險,也不怕面對我這個世界中不可知的一切。雖然她的手中沒有一件武器,卻毫不畏懼,這一點不用看她的表情,只要看她背後的姿勢就能夠知道。她已經……
“一切準備就緒。”羅西低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