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驟然在這國法一事上嶄露頭角,竟跟宋鐵嘴那樣的厲害角色當庭掰腕都不落下風,曹沾那自卑一圈圈轉著,心緒連帶身體都佝僂了起來。
“謝過表哥來龍門助陣……”
李香玉可想不了那麼多,就覺得曹沾能來看她出庭,很是高興。
“跟我們一起回蘇州吧,法司免費送我們,不坐白不坐,不過可說好了,是‘囚車’哦。”
表哥面前,李香玉恢復了童真,惹得曹沾也是一笑,原本心氣低迷,就想溜掉,也被這話激了起來,有什麼不敢的?
遠處李煦看著這對錶兄妹,低低嘆道:“香玉啊,爺爺還會牽累你的……”
龍門街道上,人色匆匆,包括出了法庭又轉回去找假髮的勞倫斯爵士,假髮再沒找到,雖然是十幾英鎊的損失,他也不覺怎麼肉痛,這一趟收穫太多,同時又有太多看法,摸出鉛筆想寫點什麼,筆到紙上,卻是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而起。
另一行素麻短裝的人走在街道上,人人神色凝重,旁人一看就知是墨社的人。
汪士慎感慨道:“國法一事,重在法權啊。”
國法確實不公,漏洞重重,這也沒辦法,英華刑律訴訟之法雖經減削,但骨架還是沿襲舊朝條文。汪瞎子這樣的人,自然不會只看表面,而是上溯到了國法背後的法權。
庭審來往,雙方都藉著國法過招。可法權在法司手裡,規則都是法司說了算。即便李香玉背後有賢妃慧妃的強大力量,在掌握著規則的法司面前,也難佔到上風,那一般的民人,更要被法司,被官府揉搓於指掌之間。這讓汪士慎下意識地就想起之前在淮揚學院時,皇帝跟他的一番對話。
官府果然是天下之大惡,這是汪瞎子聽過這堂庭審後的第一個結論。
民人不是不能跟官府抗衡,國法就是一樁能為民所用的利器,這是第二個結論。
但要為民所用,這國法就不能全讓官府說了算,這就涉及到皇帝在《權制論》裡談到的法權,這本書雖然沒外傳,皇帝卻親自送了他一本,這是汪瞎子的第三個結論。
法權要怎麼定,這是一樁異常繁難的大工程,法權既不能全讓官府握住,也不能讓單獨一方全握住。就像在庭審上,旁聽之人情緒上來,頓時就把國法丟在一邊了,那樣就成了無序之爭,這是汪瞎子的第四個結論。
收穫滿滿,前路茫茫,汪瞎子百感交集。
“是啊,法權就不能讓官府握著!”
“該由賢者來定!”
“皇帝和賢者共定!”
“我看晚明時梨州先生的主張變一變就好,讓學校來定!”
弟子們紛紛建言,還有人更朗聲道:“不對,我們是墨,是出於民人之墨,這法權,就得在民人手裡!”
汪瞎子搖頭:“民人?誰是民人?我們墨社,只為貧苦民人說話。”
弟子們支吾了好一陣,道出了一堆虛無縹緲的方案,讓汪瞎子連連嘆氣。
“我開始明白,皇帝設立東院西院的用意了,我們墨社……要代表民人,最貧苦的民人,去爭這法權!”
汪瞎子沉聲說著,前路終於清晰展開。
“國法……法權……東西兩院,唔,如我所料,真是一個大舞臺呢。”
朱一貴這麼想著,也有一條大道在心中清晰地鋪開。
金陵十二釵與法司和宋鐵嘴的鬥法就此落幕,餘韻正如漣漪,透過報紙、說書先生,行人口耳,向各地急速播傳。而最終的結果,也被一般民人理解為兩位皇妃娘娘跟皇帝鬥得旗鼓相當,不願傷害夫妻感情,大家休兵講和。
各個領域都還在咀嚼這一案的收穫,龍門的按察使署大堂裡,史貽直、杭世駿等法司官員,還有泱泱數百來自嶺南的法司官員都齊聚一堂,以這一案為樣本,檢討和審視法司的運作。
“刑民案也必須學商庭,全面引入訟師!”
“沒錯,這一案若不是以宋鐵嘴這樣的訟師對陣那幫小女子訟師,而是法司官員親自上陣,情形還真是不堪設想。”
由這一案,法司有了很多收穫,最大一樁就是把控和判兩件事分離開。
“查賬和驗傷等事,可以試著交給神通局和英慈院這樣的外人,由此可免法司枉法之責,也少民人爭辯法控環節的公正。”
“杭大人的三項選擇給得妙!調解也用得好,以後該在各地推開。”
庭上的一些細節,以及杭世駿的個人發揮,也成了寶貴經驗。
“法司引入公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