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李克載發現這些人的排列順序似乎很有問題,有不少衣著樸素之人跪拜時顯得頗為激動,一看就是沒歷過大世面。竟然排在最前面,而那些之前已經單獨接見過的大人物還拖在後面。
“殿下,前面是孟加拉婆羅門家族中最古老幾家的代表。他們第九百一十九章 人間天國的真相雖然已經敗落了,可他們的血脈依舊是最高貴的。其他人不敢排在前面,怕汙染了他們。”
李克載身邊一個大包頭用流利的華語解釋著,這個叫辛格的天竺人是錫克教徒,因為華語流利,對當地事務非常瞭解,很早就服務於西洋公司,現在則被李克載相中。成了他的私人侍從。
用天竺人當侍從乃至管家已是在孟華人的慣例,天竺人對主家的忠誠,以及辦事的細緻獲得了華人的一致好評。孟加拉總督宋既不僅自己用上了天竺管家,還遣了幾個回國內去伺候自己的親族。
李克載點頭,他也看出來了,排頭幾個婆羅門的膚色確實比後面的淺一些,天竺人照膚色分種姓的外相確實無誤。
他半開玩笑地問:“我的膚色可比他們深呢。等會賞賜東西時,他們會不會覺得被我汙染了。”
辛格趕緊抱胸鞠躬:“尊貴的殿下,您是東土大唐天子的兒子,在天竺這裡,您的血脈比任何人都高貴。大家將您視為神明之子。也就只有婆羅門有權接受您的觸控,剎帝利和吠舍那些等級的人,跟您的任何接觸都是對您的汙染。”
李克載嗤道:“辛格,我記得你可是個吠舍啊……”
辛格露出狡滑的微笑:“作為殿下的侍從,我所擔負的神聖使命,已經淨化了我的血脈。”
李克載朝這傢伙投去白眼,誰說天竺人種姓制牢不可破的?在某些方面,天竺人也特別善於作自我調整。現在孟加拉都將華人普遍視為“黃剎帝利”就是例證,當然,這調整也是針對外部,而非針對內部的。只有少數像辛格這樣攀著高枝的,才可以借外力在某些場合無視種姓制。
李克載有心繼續試探,語帶鼓動地道:“等你以後隨著我立下功勞,在英華有了爵位,我就讓你回來當大貴族,娶婆羅門的女兒,讓婆羅門親吻你的腳。”
辛格臉上綻開意味極其複雜的微笑,深沉地道:“殿下,能一輩子都服侍您,這就是最大的榮耀。我還希望我的兒子也能服侍您,我的孫子服侍您的兒子……”
這一招轉移話題之中,蘊涵著對天竺種姓制牢不可破的無奈,儘管辛格可以“狐假虎威”,但他的吠舍出身不僅在當地人眼裡洗刷不掉,在自己心中都難以擺脫。
李克載嘴裡數落道:“沒出息”,心裡卻道,天竺人都是你這德性,那簡直太妙了!
辛格繼續轉移著話題:“我們錫克教雖然反對種姓制,反對婆羅門教的各種神明和他們尊奉神明的儀式,但也認同梵我歸一。活著就是修行,必須學會承受苦難,苦難才是啟迪靈魂的源泉,富貴只會帶來無盡的貪慾,讓靈魂脫離了神明的指引。在這一點上,我們錫克教跟婆羅門教沒什麼區別。”
李克載點頭:“除了苦難還有輪迴什麼的,你們錫克教跟我們天廟其實也有很多相通之處。”
辛格再深深行禮,表達對主人睿智的歎服。
錫克教的根基是在孟加拉西北的旁遮普邦,這個教派是婆羅門教梵天信仰與伊斯蘭蘇菲教派糅雜而成的,信奉一神,同時又信仰業報輪迴,算是叛出婆羅門教的支流與伊斯蘭的融合。
英華入天竺,對這支力量格外注重,在整個天竺,也就數錫克教信徒最具反抗精神,對落後的種姓制和暴力統治尤為憎恨。但作為天竺人的一分子,種姓制還是深入到他們的潛意識裡。就像辛格不願意正面回應李克載的期許一樣,作為主體都是吠舍和首陀羅的錫克教徒,在剎帝利和婆羅門面前依舊有著天然的自卑。
西洋公司最早就是依靠錫克教徒深入天竺的,僱傭軍更是以錫克教徒為主,服務於華人的侍從和管家也是錫克教徒居多。由此錫克教徒的標誌:大包頭,在國內也就成了天竺人的象徵。
與另一個位面裡。不列顛人只將錫克教徒當作最佳的僱傭兵乃至侍從管家人選不同,英華對錫克教徒的拉攏涵蓋政治、經濟和軍事等各方面。如果說孟加拉是英華未來侵吞整個天竺的橋頭堡,那麼錫克教徒就是先鋒尖刀。
古林格姆縣城外一處莊園裡。就穿著牛犢褲和粗麻衣的首陀羅佃農正在忙碌著。在山坡上刨渠挖坑,為栽種靛樹作著準備,靛樹葉經過加工就是靛藍。在山坡下翻田砌坎。要種黃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