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了。殺傷未央郡主,的確把兩位手握重兵的將軍惹火了。丁寧手中的硃筆在羊皮地圖上一劃,血紅色箭頭直指樓蘭國:“移師擊破樓蘭!”
血一般紅的箭頭。
這一條硃筆劃出的調兵路線,一步步都將是用鮮血鋪成!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狄青沉吟,“我也覺得出兵比較好。只是還得鄭重思考一下,不能以個人愛憎壞了軍國大事。”丁寧頷首。
丁寧走入西廂時,不由呼吸為一窒!
房中爐火熊熊,烤得人汗如雨下。
“大夫,郡主她的病情怎樣了?”丁寧撩開了帳子,低頭觀看她的氣色。她的臉依舊蒼白平靜,沒有絲毫生氣。
御醫擦擦頭上的汗,直起腰來,嘆了口氣:“箭傷倒無大礙。只是她在雪中昏迷了一夜,身體又弱,以致寒氣侵入肺腑經脈,只怕,只怕……”
丁寧沉聲道:“直說無妨。”
“只怕郡主的雙足已凍僵壞死,醒後也必成廢人。”御醫顫聲道,一邊小心翼翼地除下了她的鞋襪。
她的腳不盈一握,足踝纖美如同細瓷。可御醫以手指輕叩,足踝竟發出脆響,如冰般的脆響!
這已非血肉之軀所能發生。她的雙足已在塞外冰雪中凍僵成冰!
丁寧低下了頭,緩緩道:“你出去吧。”他在床邊坐了下來,低頭看著未央郡主。
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並不叫冰梅。
“未央。未央。”他低聲呼喚,似乎怕驚醒了她,雖然明知她不可能聽見。
似乎是心有靈犀,未央郡主竟真的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明淨如水、純澈如冰的眼神,讓丁寧心中一顫。這一次,使他心顫的,並不是她酷似冰梅的笑容,而完完全全是因為——未央的眼神。未央的。
“丁……寧……?”她呻吟似地說了一句,身上似乎如披在冰雪之中,可一雙腿,卻又彷彿失去了知覺一般,又木又重。她努力想掙扎著坐起,可是做不到。她一陣心驚,伸手去摸自己的右腿。觸手之處,肌膚僵冷如冰,毫無知覺!
她呆了一下,不死心地又往左腿狠狠擊了一下,依舊如擊枯木!
她不再動了,靜靜倚在床頭,把臉轉向床內。過了許久,她問:“我的腿廢了麼?”
丁寧不說話。他不說話之時,往往就是預設。
“對不起。”未央郡主低低道。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因為你將不得不娶一個你不愛、而且又殘廢的妻子。這本不是你應該承受的。”未央郡主的聲音已有無法控制的顫抖,“我很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可這一切,難道又是你應該承受的麼?”丁寧再也忍不住,一把扶住她的肩,轉過她的身子,看到了她滿臉的淚痕。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的眼淚。甚至在她離開狄青那一夜,她以手掩面,衝入茫茫風雪之中時,誰也沒有見過她一滴眼淚。她本是個很要強的人。
丁寧抬手,為她拭去了淚痕。他的手指以被刀劍所磨粗,可他的動作卻十分的溫柔。也許,百鍊鋼,也能化為繞指之柔。
“我們既然已隨波逐流,還是好好相處吧。我們有的是時間。也許,有朝一日,我們都會明白,原來除了珍藏舊日的回憶之外,今天仍是值得去好好把握的。”
未央郡主呆呆地望著窗外的天空,思索著丁寧走時留下的那幾句話。她覺得內心中好象有什麼東西在轟然倒坍。
暮色中,號角在營外連綿吹起。
“五兒,你好一點沒有?”狄老夫人走進房中,一邊問道。
“娘,我在這兒呢!”冷不防一個清脆的語聲從庭外響起。五兒正在井邊滿頭大汗地洗著衣服,一邊大聲應著。
狄老夫人嘆了口氣:“你呀你……一刻也閒不住。”
“天生勞碌命唄!”五兒笑了一笑,露出一對白生生的小虎牙,“娘,放心,我身子結實的很,現在已經完全好了。”
“好了也不該馬上幹活兒呀……這衣服是……青兒的吧?”
五兒羞澀的低下了頭:“也有他手下一些官爺的,他們沒有家室,我乾脆替他們洗了。他……他管那麼多人不容易,我只能這樣幫幫他。”
她真誠明快的臉,如同一朵爛漫的山花。
狄老夫人愛撫地撫著她的頭髮:“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咱們狄家有福,有你這麼個好媳婦。青兒有你照料著,娘死也閉眼了。”
五兒捧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