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堯“這這這”了半天,心想這年頭宅子都不是宅子了似的,這些皇城的大人們當真是腦子有毛病啊……然而這話當然不敢當著面前這位“大人”說,只是看著他小酌一杯,淡然道:“所以,除非是其他的歌姬能突然變出一身能與雪舞、芳菲身上那些個東西媲美的珍品,否則那可是皇家宴席,自然寒酸不得,本王費心思找來的人,若是被有心之人從中做了文章才是不划算。”
樓痕放下杯子,道:“而且她倆未必比子湖唱得遜色,雖然本王更喜愛子湖的唱腔,然而你看她那身打扮……”樓痕似不忍再提地擺擺手,“衣服本王還能勉強提供個差不多的,那點翠羽冠,倒是讓本王上哪兒去找差不多的?點翠手藝從古至今不僅未見精益求精,反而有倒退的跡象,近些年的點翠作品和那些百年前的比,幾乎不在一個檔次,這些個手藝人啊……”
“……”
“啊,抱歉,不是說你。”
“無礙。”
張子堯厚著臉皮接受道歉。
哪怕他心中清楚此情況放在繪夢匠身上同樣完美適用。
張子堯眨眨眼問道:“就不能讓雪舞姑娘她們借來用用?”
樓痕扔給他一個“你是不是傻”的表情,同時張子堯也意識到自己似乎是說了相當蠢的話,老老實實閉上嘴,接下來兩人便不再討論關於那些個戲子歌姬的事兒,轉而說起了畫的修復問題。
此時前廳的氣氛相比起之前已經放鬆許多,經過前面的一番密集談話,張子堯不怕死的性子終於有所緩和,說話不再愣了吧唧,勉強算得上是對答如流。雖然讓他非常汗顏的是,眼前的人似乎莫名其妙錯把他當作那幅《翠驚湖光》本來的作者,張子堯幾次想要告訴他真相,都被他及時打斷,用別的話題岔開了。
差點沒把張子堯給憋死。借到了鳥獸真靈這事兒對於點龍筆傳人一脈是值得驕傲的大本領,張子堯並不想替張子蕭領了這榮譽,當然後來鳥又跑了這種奇恥大辱,這鍋他也沒準備替張子蕭背。
等樓痕看著興致挺高地說起自己年幼時候看過的《鳳棲梧桐圖》造就了他對繪夢匠這一行的興趣的回憶時,張子堯已經完全沒有了插嘴的份兒,只能一邊頭昏腦漲地點頭稱是捧場,一邊機械地往嘴裡塞東西。
張子蕭才是《翠驚湖光》的作者只得以後再提。
一頓飯下來,張子堯撐得肚皮圓滾滾的,眼都快變成突眼金魚了,臉上又不好表現出自己吃撐了免得被人笑話餓死鬼,於是等樓痕提議轉移陣地到庭院繼續賞月用餐後點心時,張子堯差點以為對方在抱著“玩死拉倒”的滿滿惡意刻意玩弄自己。
雖然樓痕只是邀請他品嚐皇城最出名的糕點師傅的傑出作品而已。
恰逢十五,天邊的皎月如玉盤又亮又圓。
張子堯先前在前廳裡陪著喝了兩口淡酒,加上吃得撐了本有些憋悶,這會兒來到開闊地被這夾雜著花香的夜風一吹,反倒覺得舒爽了不少,連帶著之前酒足飯飽後昏昏欲睡的衝動也褪去了些。
他隨著樓痕一前一後往王府某花園走,走著走著忽然便見湖南的走廊亮起一團搖曳昏黃的光,大約是一秒後,前進的隊伍停了下來,前頭引路的小廝條件反射似地擋在了樓痕的身前,低聲呵叱:“何人夜行,魯莽衝撞?”
沒有回答。
耳邊聽見只應屬於女子的細碎腳步聲起,餘光瞥見那昏黃的光越發靠近,最後終於在他們不遠不近的地方停了下來,張子堯抬起頭來,於是便看見那靠近之人。只見她一身素色紗衣,長髮過臀,頭上只是簡單地綰了個髮髻配素色銀簪,纖纖素手執一盞黃紙紮的燈籠,燈籠上用紅色的筆簡單地勾勒了朵紅蓮,而那昏黃的光從燈籠中發出,照亮來人的臉。
是子湖。
子湖當真屬於並不豔麗那種,相比起雪舞芳菲那樣叫人看了一眼便印象深刻的長相不同,她薄唇細眼,妝容清淡,唯獨鼻樑高挑似有異族血統,除此之外,雖也算秀美然而不知怎的就是顯得有些刻薄,叫人只覺得眼前這人天生就是生得一副冷清的骨子,親近不起來。
這會兒見了樓痕,子湖也是不驚不喜,更不為白日裡的初選結果辯解一二,只是恭恭敬敬屈膝對著樓痕行禮,隨後便錯身低頭站到走廊一旁,安靜等待樓痕離去。
安靜得就像個啞巴。
當子湖閃身讓開,張子堯這才看見她身後還有個矮小的身影看似慌張地跟著她閃躲到一旁,只是這會兒她並不如自家主子般淡定,雙肩微微顫抖,燈籠的光亮有限,張子堯看不清楚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