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陷,形如枯燈,整個人都充滿著死氣……他接過那棉襖,低低咳嗽了兩聲,語氣倒是平和:“同你道歉。”
“?”
“那日,在佛塔前,咳,師兄不該那樣同你講話……師兄知道你是擔心我,卻像個白眼狼似的聽不進你的話,還出言不遜質疑你的佛理,對不起。”
“……”釋空愣了下,似乎沒想到慧能提起這一茬,想了想後笑,“無礙,我都沒放在心上,何必——”
“後來師父又突然染上重疾,釋圓師兄擔任臨時主持,寺中亂成一片,我總想找機會同你道歉也沒辦法,再後來,師兄自己也病了。”慧能拿過木魚,輕輕敲擊了下,“入冬的時候不小心染上了寒邪,就總是斷斷續續總也好不了,這冬天都要過去大半了,咳咳,我卻還是像個病秧子整日只能抱著暖爐縮在房間裡,連抄經每日都只能潦潦一遍《心經》便疲憊的提不起筆。稍稍窗子開個縫就覺得冷,除非是釋圓師弟來了……”
他停住了。
“我知道,我還知道,師父是釋圓打傷的。”釋空似乎並不想討論釋圓去找慧能做什麼這件事事,只是道,“釋圓是妖,我親眼所見。”
慧能看似毫不意外,只是平靜撇了釋空一眼:“這些日子我在禪房聽見了類似的說法,他們都說釋空師弟變了,瘋瘋癲癲的,成日說些不著邊的瘋話——釋圓是妖,師父被他所傷,之類的話……”
“那你信不信?”釋空轉過頭,看著他。
“釋空啊……”
“嗯?”
“做為出家人,你有沒有想過此生會有這麼一人,讓你仰望,尊敬,直至心生愛慕——他的喜怒哀樂時時刻刻牽動你的神經,白日裡你的目光追隨著他,晚上他出現在你的夢裡,你這樣傾慕一個人,甚至被迷糊了雙眼,世間善惡概念也被模糊……”
小和尚聽著身邊那人緩緩道來,心中一動。
不知道為何,他突然想到了那夜月光之下,坐在松枝上含笑俯身看著自己的紅色瞳眸……
“你願意嗎?你為他背叛滿天神佛,顛倒一生信仰,僧不為僧,墜入他與你講述的佛道之中。”
“……”釋空看著慧能,彷彿他說了什麼驚世駭俗的話。
“釋圓師弟於我便如此。”
“……什麼?!”
釋空這次是真的震驚了,他微微張開了嘴瞪著慧能,彷彿想要提醒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然而慧能卻並未停下,只是用平靜的語氣繼續道:“他是否是妖,是否禍害蒼生,我根本已經不在意了,只要他好。”慧能苦笑,“這樣的話在佛堂說出來,總叫人覺得自己做了什麼糟糕的事——”
“……”
“不說我了,”慧能站起來,恭敬地燒了柱香立於被擦的乾乾淨淨的香鼎之上,“釋空,咳咳……我來的時候,你看上去做噩夢了,夢裡的你一會兒在笑,十分歡喜的模樣,一會兒又在哭了。”
“整日在廟中吃齋唸佛,有何事喜,何事悲?”
釋空想到了方才慧能說的那句“白日你的目光追隨著他,晚上他出現在你的夢裡”,心中微顫,突然心生惶恐,於是他垂下眼用顯得有些淡漠的聲音道:“一定是你看錯了。”
慧能盯著身邊突然低下頭去的小和尚,他的臉上露出個短暫的笑容:“就當是吧。”
說罷,又是一陣急促的咳嗽喘息,只是說了這幾句話上了柱香,此時此刻慧能卻顯露出疲憊的模樣——釋空看不下去伸手替他拉了拉身上披著的棉襖:“夜裡風涼,師兄不在房中好好養病,怎地跑出來,真的要道歉也可以等白日隨便找個師兄帶話與我……”
“道歉怎麼能託付別人帶話。”
“我又不怪你。”
兩人沉默片刻。
慧能又突然道:“釋空,馬上便要過年了。”
“嗯。”
“每年隆冬降臨,凡間總會有大批老者或者垂死病人大限將至,就像是老人或者病者總容易在過年前後突然去世……人們都說這是因為自然要在這個時候淘汰掉陳舊,好在新的一年迎接新的生靈。”慧能淡淡道,“釋空,你說我這樣的人,若是就這樣死了,是不是肯定不能成佛了?”
“……瞎胡說什麼,不過是感染了風寒,多喝幾副藥便能好。”
慧能端坐著,仰起頭看著他們面前那高大的佛像:“想看看佛堂裡的佛像,唸了半生的經,拜了一輩子的佛,一下子人生突然被打亂了,如同墜入魔道,後悔亦有,然而骨子裡的快樂卻顛覆了心中的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