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堯大喝一聲,連退三步。
畫中男人蹙眉,像是不堪忍受那一驚一乍的驚呼:“叫什麼叫,你這傻乎乎的村裡少年模樣也敢自稱張家後人?畫像說話很奇怪?你不也曾親自畫出只小雞把自個兒家燒沒了一半?裝什麼裝。”
張子堯被對方一系列提問問得啞口無言。
最後,舉著自己還在嘩啦啦往外滴血的手,眨眨眼,不恥下問:“你誰啊?”
被提問的男人冷笑一聲。
他清了清嗓子,原本懶洋洋的坐姿稍稍挺直了一些,看上去生來就極為刻薄的薄唇勾起,英俊的臉上露出個討揍的囂張笑容。
“本君燭九陰,也就是你燭龍大爺,小蠢貨,人雖蠢,血的味道卻意外不錯,手掌送來,且讓本君再來一口!”
畫卷裡的人,說話了。
還神經兮兮地管他要血喝。
“……我肯定是最近太累了,都產生幻覺了。”張子堯嘟囔著,雙眼放空將那攤開的畫卷拿起來,抖了抖,一邊碎碎念道,“晚點兒還是尋個時間,到藥鋪裡抓些個安神藥吃吃才好……”
“安神藥就不必了,抓點核桃補補腦倒是有必要,腦子是個好東西,希望你也有……咦,別抖畫卷,人都叫你抖暈了。”
嘲諷外加不滿的聲音從少年手中欲捲起的卷軸中傳來,他收拾畫卷的動作一僵,沉默片刻,還真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面無表情地將那畫卷重新在桌子上放下,攤了開來。張子堯攏著袖子彎下腰,微微眯起眼,挺翹的鼻尖湊近了卷軸裡那滿臉不滿低頭整理自己衣衫的高大男子:“你是活的?”
燭九陰整理袖子的動作一頓,抬起頭條件反射地反問:“你是傻的?”
“……”張子堯一把拎起畫卷,乾脆說道,“果然還是收起來罷。”
“哎哎哎,我說你個小蠢貨,人小脾氣倒是挺大,一言不合就要把人捲起來,哪有這樣的道理!”
一隻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出現在捲起來之外的畫卷空白處,像是畫卷裡的人伸出手拼命阻止又要被束之高閣的命運,見狀,張子堯這才大發慈悲似的再次停下了動作,重新攤開畫卷問畫卷裡那英俊男子:“你說你是燭九陰。”
“正是。”
“《大荒經》雲: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視乃明。不食不寢不息,風雨是謁。是燭九陰,是謂燭龍……這個燭九陰?”
“無誤。”
“再問你一次,你是燭九陰?確定?”
“問了七八遍也不嫌煩,你這小蠢貨……哎哎,說得好好的幹什麼又要收卷軸!放肆!刁民!給本君把這卷軸放下!”
張子堯一手叉腰,另外一隻手拎著那捲軸一側抖了抖,見畫卷中男子被自己抖得跌跌撞撞,只能拼命扶著那棵松樹保持平衡,嘴巴里不停在罵“刁民”“小蠢貨”之類不乾不淨的詞,張子堯眉頭挑得更高了些:“哪來的小妖怪,居然敢冒充上古神君,燭九陰在神話故事裡再怎麼不受待見,那可也是龍,真龍!”
“什麼神話故事裡不受待見,那都是窮酸書生在嫉妒!真龍怎麼了,本君神貌不夠俊美?配不上真龍這身份不成?”
“真龍在畫卷裡做什麼?”
“……”
張子堯的最後一個問題,居然意外地讓畫卷裡那罵罵咧咧的人安靜了下來,只見那張英俊的臉上露出了個“我是有故事的人”的表情,隨後大袖一振,下一刻便姿勢優雅地躍至松枝坐穩,他抬起頭,鄭重其事地看著畫卷外的少年,冷冷道:“你聽過,畫龍點睛的故事嗎?”
張子堯:“……”
距離張子堯上一次發誓誰再問他這句話他就滅了那人一家老小的誓言現在還在胸口熱乎著。
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不怕死地撞上門來。
然而尚未等張子堯發飆,畫卷裡的人倒是不急不慢地自顧自將話說了下去:“當年你祖先張僧繇於金陵安樂寺畫四龍於壁,卻不點睛,當時本君同友人南海龍王敖欽恰巧路過,見人人圍觀稱讚其畫龍畫得極傳神,一時好奇,便也駐足旁觀……”
“天神也愛湊熱鬧麼?”
“……就你話多,聽故事不聽?”
“喔。”
“當時壁畫上的四龍無眼,那群同本君一塊圍觀的無知百姓便問你祖先‘張先生,您怎不給這龍畫個眼睛啊?’”燭九陰捏著嗓子扮演無知群眾,然後又嗓音一沉,“你祖先就回答,‘不能畫眼,畫了那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