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外,其餘的幾間都是些樸實的木製的小房。
略微打量了一下這個在二孃口中甚是靈驗卻也破舊無比的小庵,孃親微笑著牽著我,在貼身丫環小意的攙扶下邁進小小的庵堂,庵堂不接男客,轎伕和護衛們便四散地護在小庵的周圍。
穿過山門,當先見到一棵高大的銀杏樹立在院中央,樹枝大多還是光禿一片,綠葉廖廖無幾,再看泥地的院落,四五個尼姑正在活動,皆身著灰舊的僧衣,或灑水掃地,或挑桶出門,或自晾曬僧衣,見有香客上門,微微停下稽首施禮後便依然各做手中的事,彷彿未見我們身後的奉品,竟無一人前來接待。
我見到她們這副榮辱不驚的地表情,倒不由的生起了幾分興趣。即便是偌大的靈隱寺,如果得知朱家夫人要前去進香,也必是一群人早早地恭候在門口相迎了,惟恐怠慢了分毫。,這庵堂顯然已久未有香客上門,卻好似還依然不在乎是否有香客前來貢獻供品香油。
我正在驚訝之際,前面傳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施主遠道而來,貧尼有禮了!”我抬頭一看,只見一中年尼姑面色淡然地立在堂口,正向我們垂頭稽首。
“我等冒昧前來打擾大師的清修,還望大師見諒才是。”孃親也雙手合十還禮道,面上無絲毫嗔意,我也笑嘻嘻地跟著孃親打了個喏。
那尼姑抬目有意無意地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道:“施主請隨我來!”轉身率先進入佛堂,我們隨後跟了上去。一跨進殿堂,仰首便見佛堂的蓮花座上,端坐著一座泥塑的觀世音菩薩,只見她盤膝而坐,手持柳枝淨瓶,神情即莊嚴又慈祥,一雙美目似乎正朝著我們微笑。這座泥塑像雕刻簡單,塗料的顏色也不甚鮮明,遠不如我前世所見的各類觀音像精緻,但不知為何卻使人覺得其非常生動靈活,更讓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敬意。
我不由地收斂起嘻笑之態,跟著孃親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拜完後,孃親吩咐獻上白米一擔,香油兩桶,以及黃金百兩作為香火錢。那中年尼姑也就是庵主靜水師太依然自始至終都是一副淡然的神色,無悲無喜,彷彿只不過受了普通香客的一小瓶香油而已。
孃親彷彿早已料到會受到如此冷遇,微笑依然不變:“久聞靜水師太佛理深奧,弟子接觸佛道尚淺,還望師太指點一二。”
靜水師太道:“心中有佛,處處借佛,佛理無深奧,只在人心爾。施主請到禪房奉茶。”
我們隨她來到禪房,只見四壁清淡,幾無擺設。只有一床一桌兩椅,孃親隨同靜水師太坐下後,二人便開始討論起佛經來,我初時還坐在床上陪同,聽了一會便坐不住了,打了聲招呼後,便獨自去庵中其他地方逛了起來。
其實這靜水庵也沒什麼好逛的,八九間屋舍我一會就轉完了,倒是後院的那塊菜地甚是寬敞,種了許多蔬菜,院中間還有一口大缸,想必是平日裡積蓄雨水用的。地裡有三分之一的地方種了油菜花,成片的黃豔豔的花朵吸引了很多蜜蜂蝴蝶,飛來飛去的煞是好看。
油菜花旁的青菜地,一個老尼正背對著我蹲在地裡,她身邊放了只小桶,手中拿了雙筷子,翻動著那些青菜似乎正在找尋什麼。
現在正是乍暖還冷時節,我身上還穿著羊襖背心,她卻只著一身單薄的僧衣,難道這靜水庵堂竟已窮的連僧服都添置不起了麼?再仔細一瞧,只見她雖然蹲立在風中,身體卻未有絲毫的晃動顫抖,似乎根本未覺寒冷。
我好奇地輕輕地走到她後面,往桶裡一看,頓時微微抽了口冷氣,那桶裡底竟有十數條青色的菜蟲正在蠕動著身子,甚是噁心,前世我就最怕這些毛毛蟲之類的東西,看了一眼後立即移開目光,這個老尼姑為什麼不把乾脆把蟲捏死,還把蟲放到桶裡?
察覺到身邊有人,老尼回過頭,看到是我,忽然笑道:“原來是施主,我們又見面了,施主近來可好?”
一聲施主突然讓我回想起一年前第一次去逛街,遇見的那個奇怪的老尼姑不正是她麼?我笑道:“原來是老師父你啊,託師父的福,我很好。”
老尼緩緩地站起身,我順手扶了她一把。老尼微微一笑,提起小桶走向院角一處被圍起來的菜地,然後將桶中的菜蟲一條條地夾起放到青菜上。
我不解地問:“老師父,你幹嗎不把它們弄死,還要把它們放到這邊來,你是要餵養它們嗎?”
老尼道:“螻蟻蟲蛇皆是生命,出家人豈可妄動殺念?何況它們也吃不了多少青菜,何不成全了它們。你看那些蝴蝶,是不是很漂亮?它們其實就是這些蟲子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