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嚷道:“韓耶提木,你再罵我就要你的老命。”
我十分清楚馬金川有百步穿楊的能耐,急推耶提木說:“老韓,快躲開,小心他的槍子兒。”
耶提木擺開我的手,說:“你聽他放屁,我怕他個卵蛋。這山下山上三百多個臺階,少說也有七八十米高。”然後挺腰拍胸把半個身體露出圍牆,高聲罵道:“馬金川,你個驢日下的,有種你就打你阿大。”
馬金川從靴筒裡抽出槍抬手就打,其動作神速疾如閃電。待我急忙來推韓耶提木為時已晚,砰的一聲脆響,耶提木應聲倒下。
我和丹瑪驚慌地攏近他,將他扶起來坐著。他的左胸部已被子彈擊中,鮮血泉湧般噴出,染紅了衣襟一大片。耶提木顫抖著怒瞪著雙眼罵道:“這個驢日下的,等我去收了他的尕命。”
丹瑪命保鏢快去取止血藥和繃帶來,匆匆包紮了傷口,但血止不住,很快又滲透了繃帶。洛桑頓珠四處收齊了止血藥,又燒了炭灰來敷,都無濟於事。漸漸的耶提木呼吸急促,昏迷過來。他的四個兄弟一邊放聲大哭,一邊七手八腳抬他進洞裡,放在羊皮褥子上。我們已束手無策,眼巴巴地望著他作垂死前的掙扎。
馬長芳一夥叫罵了一陣退去了。我們用雪水給耶提木洗去血汙,他再次甦醒過來,虛弱地對我說:“畫兒,畫兒……”
我明白他要那幅《踏雪尋梅圖》,便立刻去翻包取出來遞給他。他令我展開,然後用沾滿血跡的右手指指著圖上的梅花,又命我俯下頭去,他貼住我的耳朵微弱地說:“雪狐嶺、鬼城獅子洞……這是天意……真主保佑……”,他說到這兒又喘成一處,漸漸的呼吸變弱,突然渾身一軟,停止了呼吸。當下他的四個兄弟大哭一場,我們也無不悲痛落淚。
第二天在後山雪槽裡安放了韓耶提木,但他臨死前的一幕總是在我腦海裡反反覆覆地浮現。我默默地琢磨著他那不成句子的話語,“雪狐嶺、鬼城獅子洞……這是天意……”為什麼要告訴我雪狐嶺、鬼城獅子洞這兩個地方?為什麼說是天意?他總是要看那幅《踏雪尋梅圖》,臨終前還在畫上指點什麼,難道這畫上有什麼標記?畫和地名是否有關係?
我翻開那幅畫,再次仔細檢視,韓耶提木沾血的手指印留在畫面上,食指指紋清晰可辯。兩個指紋印分別落在兩朵梅花上,我仔細辨認指紋印下的梅花,發現這兩朵梅花都是六瓣兒的,而其餘的不是四瓣就是五瓣,這一發現令我暗自驚詫。這一點,韓耶提木也一定發現了。雪狐嶺、鬼城獅子洞是他一生中掛記的地方,彷彿是他生命中的組成部分,這在他心中一定隱匿著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又想起我們的夜間談話,隱約覺得他確有難言之隱,欲吐又罷。
丹瑪見我捧著畫兒發愣,問我這畫裡有什麼名堂,韓耶提木在臨終前說了什麼?我說我聽不明白,說到雪狐嶺和鬼城獅子洞,丹瑪也困惑不解。
晚飯時,韓耶提木的四個兄弟對丹瑪說:“我們兄弟幾個多虧您幫助,大恩大德日後一定報答。在這裡住了這麼久,添了不少麻煩,真是過意不去。我們兄弟準備離開紫金臺回家鄉去。”
丹瑪勸他們多住些日子,他們執意不肯。我問他們鬼城有個獅子洞嗎?他們說:“就是鬼城中心那塊象獅子的雅丹岩石,它下面有個洞就叫獅子洞,我們來往路過鬼城都在那裡歇腳。”原來那獅子洞就是曾經我被沙暴和狼困了兩天兩夜的那個洞穴。
第二天清早,我剛起床,就聽到野狼窠方向傳來幾聲槍響。丹瑪連忙叫一個保鏢去探聽一下。半頓飯功夫,那保鏢回來說:“我在山下問到一個沙娃子,他說清早韓耶提木的四個兄弟埋伏在野狼窠附近,想找馬金川報仇。剛巧馬金川要去分水嶺檢視金礦點,他們就跟蹤到分水嶺,伺機撲倒馬金川,亂砍了一頓,砍斷了他的右手掌,傷勢很重。現在四個人早已逃進山裡去了,馬長芳正派人四處搜捕呢。”
我們聽了大驚,丹瑪要派人去找回那四個兄弟,我說:“現在去找,肯定碰上馬長芳的人馬,很容易發生火併。再說他四個人既然逃入山中,想抓住是很難的,既使知道了逃去的方向,也是鞭長莫及,追不上的。”丹瑪聽了,也就放下心來。
馬金川也是罪有應得,惡有惡報。他被砍斷了右掌,等於廢掉了一個神槍手,右手對他來說是太重要了,是他作為一名神槍手的戎馬生涯中不可缺少的部分,斷了右手,就意味著他的傳奇色彩消失了。而我被他苦苦追殺的惶惶不可終日的日子也就宣告結束。
到了下午,保鏢們又回來向丹瑪彙報,說馬金川因失血過多,一直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