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想要抓住他們,手指剛剛沒入水中,就只見親人們含笑而立,翩然而去。眼前空留一面如鏡的水簾,風吹簾動,水霧濛濛,將我完全籠在其中。我怔怔地看著周圍,悽悽而立。
忽地迷迷水霧中閃現出幾副立體的畫面,正前方是漫天的火紅,那是我和哥哥在射月谷中的窘境。突然烏雲密佈,老天降下瓢潑大雨,望著周圍火硝煙滅,我振臂高呼:“天不絕人願,篤志力向前!”
轉過身去,卻見滾滾逝去的樂水邊,哥哥拉弓射旗,投鞭斷殳,我指著對岸的惡鬼,許下重願:“他日,必將踏江而過,西北望,射天狼!”
水珠歡快地打在我的臉上,突然消散了去。眼前一片清明,我望著手上圓圓的水珠,目光顫動:歡樂就如同露珠一樣脆弱,未待人細細把玩,便已滑落指尖,毀於中途。哀愁卻如同空氣,時時刻刻瀰漫在你四周,混入鼻息,只要活著就和它難以分離。
甩掉指尖的水滴,抹去臉上的水霧:淚水不能解除痛苦,與其將生命浸泡在無用的淚河中,不如像酹月磯那次,咬牙爬上岸堤。痛苦,總有一天我要將你征服。終有一天我會讓你在我的腳下呻吟。
履霜踏雪,撥開重霧,不再沉迷於悽悽慘慘,我猛地睜開眼睛。
“爺爺!爺爺!師妹她醒了!”耳邊傳來師姐歡快的叫聲,身體被她輕輕推動,“師妹,師妹,你可嚇死我了……嗚~”
偏過頭,伸出手,輕輕地擦拭她臉上的淚,低低說道:“師姐,對不起。”對不起,我竟然忘了我不是孤身一人,我還有師父,還有師兄,還有你。
“小師妹,這是陽城最好的大夫給開的藥。”師兄眉宇舒展,坐在床邊,將我扶起,“來,喝一口。”
那暖意的眼眸讓我想起了哥哥,靜靜地看了他一眼,就著碗沿,將黑色的湯藥一口喝下。“師妹。”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猶豫了一下,淡淡說道,“人死不能復生,你可別再折磨自己了。”
面容輕緩,淡淡一笑,感激地說道:“嗯,不會了。”
抬起眼,只見師父默默頷首,笑意淺淺地看著我。手指伸進衣服,摸了摸爹爹送給我的那塊白玉。下定決心,猛地跪在床上,以額貼褥,用盡力氣,大聲說道:“師父,我想學武,請您教我!”師姐曾經告訴我,師父雖然身如野鶴,清閒出世,但身懷絕技,是深不可測的江湖中人。
房中靜默,我握緊拳頭,不願退縮。半晌,沉厚的聲音響起:“雲卿為何想要學武?”
抬起頭,堅定地看著他,聲音清澈:“卿卿年紀雖小,可是已經目睹了太多的慘禍和血腥。每一次遇到血災,都是親人擋在我身前,以命換命,才讓我苟且偷生。那種無奈感,日日夜夜啃噬著我的骨肉,讓我夜不能寐,日不能醒。”披著頭髮,向前爬了兩步,灼灼地望著他:“我不想永遠那麼無力,只有讓自己變強,才能保住我所珍惜的,才能讓惡徒奸賊嚐到報應。師父,卿卿求您,求您傳我武藝吧。”說著,咚咚地扣起響頭。
“小師妹……”師兄扶起我的身體,眼光微顫,動容地看著我。師姐淚光點點,目有憐惜。
期待地看著師父,捨不得眨動眼睛。只見他摸了摸鬍鬚,眉頭輕攏,沉沉說道:“雲卿,為師可以將畢生所學一一傳授給你,只是,你必須答應為師一個條件。”
欣喜地看著他,急急答道:“不管是什麼條件,卿卿都會答應。”
師父舒開眉頭,慢慢說道:“明日,我們便會啟程回到荊梁翼三國交界處的忘山,我們的家便在山中的離心谷裡。”荊梁翼,北方的土地。我認真地聽著師父的話語,不住點頭。
他眯起雙目,幽幽開口:“為師要你答應,十年之內絕不出谷。”
十年?我怔怔地看著師父,只見他雙目謹然,面容肅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響亮地答道:“好!”舉起右手,一字一句地說道:“今後十年,卿卿決不踏出離心谷半步!”
師父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我舉目遠眺,望著窗外的沉沉的夜幕,暗自發誓:十年就十年,待我學成出谷,再一報家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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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習習,豐梧雨推開房門,追身而去:“師父!”
不遠處一位老人慢慢轉身:“何事?”
溫潤的少年躬身而立:“徒兒有一事不明,還望師父能夠解惑。”
“唉~”老人長嘆一口氣,“你是想問我為何要提出那樣的條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