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亭幾乎是冷著臉全程聽完了這段對話。
初時呂氏似有滿腹的怨憤急於發洩,但到了後來,呂氏便又驟然失去了說話的欲.望,徹底沉靜了下來,只留給了呂夫人一句話:“要我死,那你們便等著吧……”語氣竟是難得的輕蔑,和呂氏往日形象大相徑庭。
陸長亭心底莫名一冷,總覺得照呂氏這樣的發展勢頭,可實在不大好……
那較為年輕的姨娘被激怒了,推開凳子站了起來:“太子妃要找死,還要拉著我們一塊兒死嗎?”
呂夫人拽了她一把,口中苦澀地勸道:“走罷,走罷……萬不能叫太子聽見了動靜。”
那姨娘聽到這句話,方才有了顧忌,忙閉了閉嘴,這才轉身朝外走,等快要走到屏風處的時候,她又忙迴轉身去扶住了呂夫人。若是在外人眼中,便是個尊敬正妻的伶俐小妾。
陸長亭暗暗搖頭,轉身拔腿離開。
外頭朱標等得實在有些心中焦灼,待陸長亭一出來,他便立即站了起來,口中不自覺地叫了一聲“長亭”。隨即朱標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於是忙改口道:“可覺得渴了?”
陸長亭當然不會戳穿朱標的掩飾,他走上前去點點頭,從朱標手中接過了茶杯,還道了聲謝。
“如何?”朱標問。
陸長亭搖了搖頭:“呂夫人快出來了。”說完,他便不肯再開口了。
朱標雖然心有擔憂,但也知道不能催促陸長亭的道理,他便坐了回去,等著呂夫人一行人出來。
很快,呂夫人便由姨娘扶著出來了,她看上去眼眶微紅,面容憔悴,朱標看得更是不忍心了,忙叫人將她們送出去。
陸長亭冷眼瞧著這一幕,並不插話。
在朱標看來,呂夫人的傷心悲痛和他是一樣的,所以難免產生了一點共鳴,對待呂夫人也愈加尊敬和愧疚了。可是陸長亭心裡很清楚,這位呂夫人真真是一把殺人的軟刀。她身為人母,面對女兒受苦不作為已經是極大的過錯,偏她還能站在三從四德角度,教授女兒忍下苦痛,如今更是來勸女兒為呂家而死。
她如何忍得下心?
陸長亭不得不陰謀論地猜測一番。
許是因為那姨娘在呂家較為得寵,比起女兒,呂夫人更在意自身在呂家過得好與壞,為了不被姨娘踩下去,也許呂夫人便在這個關頭,做出了保呂家舍女兒的“大義”之舉。
陸長亭不自覺地聯想了一番自己的父母……
若他父母是這般,倒真是幸好丟了他。
待送走呂家人後,朱標便掩不住失落之色地迴轉身來,道:“有呂家人前來安撫,想來她也能好受些……”
陸長亭差點笑出聲來,不過他好歹是忍住了。畢竟他和朱標並不親近,在朱標面前揭露呂家並不算什麼明智之舉。若那是受洪武帝鼓動,那他就更不能說了,不然洪武帝還會遷怒到他的身上。
於是陸長亭臉上的表情便變得有些怪異。
朱標當然沒有錯過這一點,他的心底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陸長亭道:“這次我便獨自前去吧。”
朱標想了想,還是點了頭:“長亭去吧,我……我和四弟在外面等你。”
陸長亭再度頭也不回地朝著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陸長亭繞過屏風後便見到了呂氏。
呂氏躺在床上,哪怕是聽見了腳步聲,卻也沒有施給陸長亭半點多餘的目光。
“你不想知道是誰害得你變成這樣的嗎?”陸長亭低聲問。他的聲音很好聽,很輕易的便能將人蠱惑了去。
但呂氏卻半點不為所動。
陸長亭忍不住在心底輕嘆了一聲,呂氏如今的腦子和認知根本是不清醒的,方才能與呂夫人說話,都已然是她心底隱藏已久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來的東西。
但除去剛才的意外以後,她便再度沒有了和外界對話的欲.望。
陸長亭實在無奈了,只得走出去。
“如何?”朱標又是第一個迎上來的。
陸長亭搖了搖頭,還不待他開口,朱標便已然是一臉如遭雷擊的表情:“無藥可醫?”
陸長亭想了想呂氏那模樣,可不是有些無藥可醫嗎?若是個配合的物件都好,偏生呂氏如今半點也不肯配合。風水手段固然有用,但本人的求生欲.望卻更為重要。
陸長亭張了張嘴正要說話,朱棣卻突然從背後輕輕地捏了一把他的手,隨後便聽朱棣道:“大哥莫要太過傷心,身體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