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居然也跟著來了慶壽寺,其後還跟了個羅貫中。
鄒築墨板著臉道:“一日為師,便要負起為師的責任。到了此時,我能教與你的或許不如道衍,但也總有些東西還能傳授給你。”
陸長亭還是頗為感動的。
鄒築墨這樣的人,便是眼中將誰看了進去,便會真心對待之。
道衍對於鄒築墨的到來沒說什麼,畢竟他此時在陸長亭跟前佔了更大的優勢,鄒築墨在他眼中儼然成了不足為懼的存在。
如此幾日過去,朱棣便要往慶壽寺來一趟。
次次都是趁著濃重夜色而來,頂著熹微晨光而歸。陸長亭有些心疼朱棣如此來回奔波,但不得不說,此舉更讓他心中覺得舒坦,似乎還有點兒不可忽略的甜蜜滋味兒都跟著飄了起來……
陸長亭這才意識到,原來喜歡人竟是這樣的滋味兒。
秋冬轉眼而過……
洪武二十一年,陸長亭與朱棣一同過了年。
北平大雪紛紛,這個冬日似乎格外的酷寒。
陸長亭緊了緊身上的大氅,將道衍迎進了府中。陸長亭沒有問他為何此時還要往燕王府來。眾人都心照不宣——待新年過去,陸長亭便該啟程往應天府去了。不然便該趕不上二月會試了。
燕王府中熱鬧地掛好了燈籠,擺上了佳餚美酒。
紀紫藍、紀韻兩位女眷也都出來了。
因是燕王府中家宴,講究便沒了那麼多。哪怕女眷在座,也沒人多說什麼。
陸長亭令人制了鴛鴦鍋出來,特地弄了個火鍋出來。只可惜,三保此時還未下西洋,自然沒有帶回來那些新鮮的土豆、辣椒等玩意兒。這火鍋也就只能湊合湊合一番了。但過年到底不是為了吃東西,暖意襲上身來便足夠令人眉開眼笑了。
陸長亭還令人特製了煙花。
待到用飯時,便讓下人燃放。
煙花升空,照亮了燕王府中每個人的臉龐。
他們的臉上都帶著喜色和寧靜。
陸長亭沉默地飲下一杯酒。這樣的平靜日子不會有太久了……朱標體衰,難以長久支撐下去。等到洪武帝決定扶持皇太孫朱允炆開始,原本沒有半點奪位心思的王爺們都將生出心思來了……
那時,不知二哥當如何?
陸長亭再飲了一杯酒。
朱棣突然從旁邊捏住了陸長亭的手腕。陸長亭因為一直捏著酒杯,所以手指始終是冰涼的。朱棣微微粗糲的手掌摩挲著他的手指,沒一會兒,陸長亭便覺得暖和了起來。
陸長亭不自覺地鬆了鬆握著酒杯的手,然後便聽朱棣道:“長亭可是不捨離開北平?這才悶悶不樂?”
悶悶不樂?
他有嗎?
陸長亭一愣,自己都全然未曾想到,原來自己此時的表情是不愉快的。想必置身在這麼多歡愉的人之中,很是扎眼。
“長亭。”朱棣的聲音突然啞了下來,他伸手將陸長亭拉到了懷中。
眾人都在看煙花,無人注意到這個方向。
陸長亭放鬆地靠在了朱棣的懷中,感受著朱棣那雙手強有力地將他禁錮在其中。
“……四哥也捨不得你。”朱棣的聲音突然更見嘶啞。
陸長亭顫了顫。
原來朱棣的喉中也能發出這樣的聲音嗎?
他本能地想要扭頭去看朱棣臉上的神色,但朱棣卻死死地抱住了他,容不得他轉身。
陸長亭茫然地靠在他的懷中,心中翻起了巨浪,但一時間種種情緒交雜,他倒是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四哥。”陸長亭喃喃地喊出聲,“四哥……四哥……”
道衍突然朝這邊看了過來。
朱棣慢吞吞地放開了手,陸長亭忙轉頭去看,卻見朱棣面容冷硬,再瞧不出半分外洩的情緒。
陸長亭的手在桌案底下捉到了朱棣的手,他翹起小拇指勾了勾朱棣的掌心:“四哥等我。”
“嗯。”朱棣雖然目光看著前方,但聲音卻是衝著陸長亭應的。
陸長亭抿了抿唇,端起酒杯來又喝了兩口。
朱棣也沒有攔著。
很快,夜色深了,眾人留下賀禮後都各自散去。
朱棣將陸長亭抱在了懷中,在桌案邊靜坐了一會兒。
外頭風雪甚大,清冷的月光落下來。
程二不知為何,覺得主子此時瞧上去竟是有幾分寂寥的味道。
燈籠被北風颳得搖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