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羈別離枝,一生愧對蝴蝶蘭。此時此刻,一個可怕的由頭從祝童心底冒出,且迅速伸展著枝葉。
小騙子腦子裡在急速分析剛才看到的情形,聯想到這幅新對聯,把這一切和以往的些許線索融匯,散亂的碎片一點點組合排列,得出的結論把他自己嚇了一跳:王向幀很可能就是朵花的父親!
王向幀的與朵花有三分相似,這一點其實很牽強;但是當他說出曾經在這裡當過兵,當他吟出那首苗家山歌;那麼,剛才的那些關於謊言與毒藥的話,就有了另外的含義;一切的一切在慣常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的小騙子看來,就變為七分可能。
蝶姨,還在南華山中游蕩,距離這裡大約有兩公里。初一的鳳凰城到處是鞭炮聲,蝶神受不得這個;祝童如果沒有蓬麻功護佑,也是頭昏腦脹。
“王先生,有興趣再算一卦嗎?”祝童試探著出擊,王向幀看看外面的人群,似乎在尋找朵花的蹤跡;聽到祝童如此說,漫不在意的回道:“好啊,這次還是測字?”
“正是,請先生說出一個字;不要勉強,不要細想。”
“蝴蝶。”王向幀念出的是兩個字,祝童心裡叫妙:他是朵花父親的可能性增加兩成。
王向幀心裡一直縈繞的是蝴蝶,那麼,他曾經到過蝴蝶洞嗎?那裡山水清幽令人忘俗,正是能發生些風流韻事的所在。
“兩個字,這可有些難了;不過,試試也好。蝴蝶……王先生,說話方便嗎?”祝童看向他身邊的女秘書。
“你先出去吧。”王向幀把秘書打發走,看著祝童:“李醫生但說無妨。”
“如此,莫怪我放肆了。”
“不會,算卦算的心情,我知道。”
“卦由心生是不錯的,但測字不同;比如這兩個字:蝴蝶。蝴,拆開來為蟲、古、月。蟲可為渺小;古,過去;月,風花雪月爾。呵呵,王先生,我可不可以這樣說:過去的風花雪月就如一隻小蟲,一直隱藏在您心中;歲月流逝,十幾年過去了,這隻小蟲卻再也沒離開您……。”
祝童說到這裡住口不言,眼鏡後面的眸子微眯,仔細觀察王向幀;從表面上當然看不出什麼,但是,他的腿在顫抖。那裡的傷,似乎也有蝶蛹的影子,不過時間久了,只留下一點模糊不清的痕跡。狗皮膏藥也許治療腰腿疼效果有限,抑制這樣的東西正在行。
“請繼續。”王覺非深呼吸兩下。
“說下去就是冒犯了,王先生,話到三分剛剛好。”
祝童買起關子,其實是沒把握;王向幀是個大人物,稍微不小心,也許會惹火上身。
“沒什麼冒犯,不說才不好。”王向幀已恢復正常,也不追問,在偏殿內轉兩圈,停在祝童面前:“先生以為,我今後該怎麼做?”
“上次我說過,算卦人不提建議;一切要看你自己如何決定;不過……。”
“不過什麼?”
“剛才說了第一個字,第二個字也很有意思;蝶,拆開來看,蟲還是渺小;但是右邊是世和木的組合,蟲子雖小,卻能吃空巨木,偏偏木頭又託著世界,很有意思啊。如果看筆畫,繁體的蝴字有十九畫,王先生,十九年前在這裡當兵,是嗎?”
王向幀猛然停住腳步立在祝童身前,眼睛裡射出犀利的光芒,似乎要看透他內心。
當然,這一招對小騙子好無用處,他早有心理準備,坦然面對審視。
王向幀終究想到彼此身份的差異,默然不語,好久才嘆息一聲:“也許,我不該來鳳凰城,不該遇到先生。”忽又展顏一笑:“明白人是可怕的,我遇到先生這樣的明白人,是福是禍?”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誰能說明白呢?今天的福也許就是明天的禍,眼前的禍可能是明天福。以道家陰陽的視點分析,世間事無非有兩種結果,一種是好的,一種是壞的,各佔五成的機率。一件事情發生了,它有可能是好的,也有可能是不好的。但是,好壞只是你當時的看法;也許如今看來很好的選擇,過個十幾年,就會變成最愚蠢的事。時間會改變一切,它把是非黑白攪得一塌糊塗,呵!陰陽八卦之說正有這個意思。”
“陰陽?是啊,時間會改變一切。半年來,我三次到鳳凰,竟有兩次遇到先生;李醫生,你有超乎常人的智慧。雪下大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這個號碼隨時可以找到我,李醫生,我馬上要離開鳳凰城,不然真想和先生把酒言歡啊。好在都在上海,春節後找個時間一起喝杯茶。這次是不是還要欠你一分錢?呵呵,多個朋友多條路,上海很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