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的門廊下,他們就那麼嘟囔著睡著了。說他們中的女人,說是什麼什麼公主,在DDS當舞女的,也賣身,跳舞裙子裡,什麼也不穿,只要人家為她買一杯酒,就行了。俄國的女人,綠色的眼睛斜斜的,身上像冰山。說起來,上海的租界裡,倒像是一個奇怪的俄國城市,餐館,衣服店,麵包房,舞廳,到處都有俄國人,劇院裡上演著俄國芭蕾,梧桐樹下貼著從彼得堡來的詩人親自面授正宗俄文的告示。
那時候,這有普希金雕像的街角,就是法租界的俄國小區的中心。說這故事的人,老了,他們說從前他們管這些俄國人叫羅宋癟三。他們說:“不要看是外國人,外國人也分三六九等的,外國人要是癟三起來,比中國窮人還要癟三不知道多少倍,真正的癟三。”
老人的眼睛裡;有一種笑意;我想,那應該就叫幸災樂禍。
小時候,常在塑像下面玩,仰望那銅像,只看見童年的藍天下,有一個又尖又高的青銅色的鼻子,憂鬱而詩意地指向前方。小時候常常在那裡放風箏,有一次風箏落到了普希金的肩膀上,望著這個外國人深深的眼睛,就是不敢去用力拉一拉細細的風箏繩子;大哭著放棄了新風箏回家去。
因為怕驚動了這個被人打死的人,會有報應。
在我家和普希金公園的中間,要經過一個街面房子,那裡終日響著鋼琴聲,教琴的,是一個又白又胖、像一座有洋蔥味的雪山一樣的俄國女人,我常常聽著她的琴聲走遠,可是不知道她在彈什麼,那些曲調在一個小孩子聽起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