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娘娘補身子,誰知道一進嘴就成了這樣。”
方濟同錯著牙道:“是了,大黃魚膏子摻進雪上一枝蒿,不死也得消耗半條命。”說著撬嘴催吐,吃下去的都是湯水,進了肚子吸收得也快,吐是沒吐出多少來,到最後隱隱帶著血絲,彤雲駭然問怎麼回事,他抽身到桌前磨墨錠,邊道,“要是猜得不錯,摻進去的是雪上一枝蒿里的短柄烏頭。這味藥性猛善走,用得好是以毒攻毒的良方,要是用得不好,它輕易就能要人命。”說著艱澀看了肖鐸一眼,“督主,娘娘耽誤的時候有些長,毒走全身,瞧四肢僵硬的程度就知道中毒之深。眼下小人開了竹根、芫荽、防風,以水煎服,但願還有成效。只是到底能不能救回來……小人也不敢下擔保。”
肖鐸一臉猙獰地乜了他一眼,“別給我甩片湯話,治不好你試試,一準兒叫你陪葬!”
他這麼不講道理真少見,方濟同心頭弼弼急跳,點頭哈腰地應了,“督主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忙掏了針包兒出來,叫彤雲搭手解衣裳,取針針灸封穴道。
這裡救治,人多看著不方便。肖鐸橫了橫心轉身出去,底下人都跟著進了旁邊梢間,他在上座坐著,勻了半天的氣才道:“那個黃魚膏兒怎麼進的烏衣巷,誰送來的,廚裡誰經的手,給我一五一十查明。闢出屋子來做刑房用,但凡有嫌疑的都帶進去,問不出話來不許撒手!還有南苑王府……”他想起她活絡時候刁鑽的樣子,如今躺在地上生死未卜,真覺得心都能擰出血來。不替她報這個仇,往後怎麼有臉見她?他顧不得那許多了,什麼狗屁藩王,惹惱了他,哪怕拼盡一生道行,他也要叫他血債血償!因對佘七郎道:“挑幾個精幹人,瞧準時機下手,我要宇文良時的項上人頭!還有他謀逆的罪證,抓不著就給他現造。朝廷最忌諱藩王擁兵自重,犯了這一條,宇文氏永無翻身之日!”
佘七郎道是,腳下卻沒動,遲疑著問他:“那娘娘遭了黑手的事,督主打算具本上奏麼?”
容奇介面道:“自然是要的,這事瞞不住,萬一娘娘出什麼岔子,上頭怪罪知情不報,督主少不得要受牽連。”
他卻搖頭,他和音樓合計過裝病的戲碼,那是個萬全的法子,皇帝再不樂意,也怨怪不上誰。可是能病不能死,死了一頂帽子重壓下來,不論是不是遭人毒手,他想逃脫干係都不能夠。事到如今,並不是怕受責罰,也不是怕仕途受阻,他只怕自己摺進去,沒人來替她申冤。
他垂手抓住曳撒上的膝瀾,閉了閉眼道:“不能上奏,這事務必要瞞住。倘或訊息傳到京城,接下來刑部和都察院都會插手,反倒不好施展拳腳。既然打算對付宇文良時,這頭就得風平浪靜,才不致遭人懷疑。娘娘……方濟同一定能把她醫好,她不會有事的。”
他這話是安撫他們,也是安慰自己。照他現在的想法,恨不得夜闖南苑王府,把宇文家殺個片甲不留。但是人活著,不能單憑意氣,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一切只能暗中進行。他蹙眉看窗外的月,長長嘆了口氣道:“水師檢閱的日子要到了,西廠的人正在途中,咱們的事必須儘快辦妥,否則腹背受敵,接下去處境更艱難。”
千戶們應個是,門外曹春盎正好進來,眾人便都退下去承辦差事了。
肖鐸站起身問:“怎麼樣?有起色沒有?”
曹春盎道:“瞧著喘氣兒續上了,比先前好點兒。方濟同拿針扎娘娘十指,放出來的血黑得墨汁子似的,澆在盆景裡,鼠李都死了半邊,真夠毒的!方濟同說了,這回使出吃奶的勁兒也得把娘娘救活,要不您非弄死他不可。只是擔心毒解不好,會落下好幾宗病根兒。短柄烏頭的毒叫人渾身發麻,血脈不活絡,能把人弄癱了;還有說話,要是幾天不清醒,舌頭僵了也難辦,沒準兒就大舌頭結巴了;再有個眼睛,娘娘眼皮子翻開看充血,眼珠子定著不動,還有可能瞎……”
他越聽越恨,立時把宇文良時抓來大卸八塊才痛快。那些後遺症都不打緊,只要能救活她,哪怕是個癱子瞎子,他都認了。
先頭是又驚又氣,眼下吩咐完了事,便感覺心力交瘁起來。提袍過繡房,進門見方濟同站在一旁,彤雲跪在席子上給她喂薄荷水,抬眼看看他,一臉慚愧地放下碗勺伏地磕頭,哽咽道:“是奴婢照顧不周,娘娘的吃食奴婢應該先嚐,要是有毒也該是奴婢先中……這會子這樣,真比我自己撂在這兒還難受。督主責罰我吧,都是我的過錯。”
他的確恨她疏懶,可音樓是小才人出身,宮裡待著,從來沒有奴才嘗菜這一道,到了外面更談不上。如今出了事再來追究就是馬後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