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上頭不怪她,怪只怪她值夜,連裡間出了這麼大的事她都不知道。中毒之初,一點症候都沒有麼?她還能安穩睡覺!要不是他回來得早,到發現時音樓屍首都涼了!
只差那麼點兒,他想起來都害怕。習慣了那丫頭的聒噪,如果再也見不到了,他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他遷怒彤雲,恨聲道:“你是她的人,我暫且不處置你,等她醒了自然有決斷。如果她不打算留你,你只有死路一條。所以好好的伺候,如果你還想活命的話。”
捲進漩渦裡的人,要完全脫離只有橫著出來。彤雲瑟縮著道是,她是依附在她主子身上的,肖鐸平常和顏悅色是瞧她主子的面子,一旦她主子有什麼不測,頭一個該殉節的就是她。
他不再理會她,問方濟同,“藥服了?”
方濟同道是,“這會子只有等著了,要是娘娘體氣兒壯,興許還能醒。最好是有人在她耳朵邊上說說話,別叫她腦子頓住。人想事兒的時候眼珠子也跟著動,眼珠子一動就能擔保她老人家不瞎,這一樁病根兒就去了。”
他點頭說知道了,“你們都退下吧,我在這兒守著就成。”
他發了話,誰都不敢多嘴,屋裡人行了禮,悄沒聲退到梢間裡去了。
音樓還靜靜躺在那裡,地上只鋪了張草蓆,他們拿細竹竿紮了個架子掛蚊帳,她就安然在那一方小天地裡,孤苦伶仃的樣兒,叫人看了心酸。
他撩帳子鑽進去,盤腿坐在她身旁,低聲道:“魚膏兒做甜湯,虧你喝得下去!不腥麼?他們說燉起來黏糊糊粘牙,你究竟喝了多少把自己毒成這模樣?”他抱怨著,視線漸漸有些模糊了。探手摸她四肢,略微軟乎了些,便打趣她,“還不醒?打算叫我抱著一塊臘肉過夜?方濟同這人也真不靠譜,以前聽說狗吃了耗子藥,灌幾口仙人掌,伏土能活過來。現在他拿這招對付你,你怨不怨他?要怨,你自己起來罵他,不許他回嘴,好不好?”
他絮絮叨叨地說,仔細看她的臉,似乎變得既熟悉又陌生了。他心裡著急,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哀聲乞求她,“你睜眼看看吧!我才走一小會兒,你就把自己弄成這樣,對得起我麼?說好了一塊兒回北京想辦法的,你這麼中途撂手,叫我怎麼辦?我多著急,你知不知道?真不叫人省心吶你!就這麼一直睡下去,嗯?”
見她還是毫無反應,他也昏沉沉支撐不住這身體了。側過去倒在她身旁,把她冰冷的手焐在掌心裡,“你不是一直好奇麼,好奇我的身份,好奇我的秘密。只要你醒過來,我就全都告訴你。你想看我洗澡我不轟你,你想對我上下其手我也不怪你……我做了這麼多讓步,你不打算就驢下坡麼?”真是越想越辛酸,有溫熱的液體從眼梢流出,很快消失在鬢角,他簡直不能自已,把她的手壓在唇上喃喃:“你有沒有執念?我有。我還沒厭煩你、還沒迎你過門,如果就這樣結束了,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