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臣說話真逗趣……我對您喜惡平平,非要找出一樣來,那絕對是敬畏!”她打著哈哈垂死掙扎,他顯然對她的話不甚滿意,她折騰半天都是無用功,最後只能放棄。靠著就靠著吧,黑燈瞎火的時候幹什麼都合時宜,兩眼一抹黑,朦朧裡看見也只作看不見。橫豎他是個太監,慢慢習慣起來,就和彤雲沒什麼兩樣。
不過那力道倒是男人的力道,單用一隻手,也叫她生出四肢全上尚不能奈他何的感慨來。她一面開解自己,一面又心跳如雷,惙咕著少了一塊到底也還是男人的外貌,這麼高的個頭,這麼倜儻的作派……他的衣帶上還繫著她掛上去的梨花,幽幽的一點香氣混合著瑞腦,飄飄搖搖鑽進她鼻孔裡,攪亂人的神魂。
“其實我不累。”她紅著臉說,“東廠番子無處不在,廠臣雖是一片好心,可落了別人的眼,不知道會曲解得怎麼樣,傳出去只怕不好。天色不早了,還是回去吧!”
她這麼在乎名聲,因為還要進宮,擔心皇上怪罪吧!他對情緒尚且能做到收放自如,加之猛然之間醍醐灌頂,便發覺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他撒開了手一笑,“天底下並不是誰都可以監視的,東廠有東廠的規矩,臣是提督,誰敢往外洩露一星半點,臣管叫他那雙眼睛保不住。再說娘娘想得有點多了,道兒走累了,要借臣的肩頭靠一靠,這事原本就光明磊落,有什麼可憂心的?倒是娘娘這樣忌憚,反而叫臣誠惶誠恐了。”
音樓有種秀才遇到兵的無力感,明明是他硬把她揪住的,怎麼現在都顛倒過來了?她張嘴想辯駁,無奈口才不及他,只得忍氣吞聲,“是啊,是我走累了偏要靠在廠臣身上,廠臣這回又是忠君之事,皇上還得賞您。”
他換了副謙卑的語氣,“話雖如此,叫人說起來終歸不好,還是不要傳到皇上跟前為妙。臣知道娘娘不拿臣當男人,可如今太監找對食的事兒也頗多,蜚短流長,臣倒沒什麼,娘娘是女子,損了清譽,臣於心也不安。”
這下子音樓真的語塞了,話全被他說完了,他佔人便宜還一副高潔的姿態,這世道真的變得讓她摸不著框框了。
她垂頭喪氣,“就依廠臣的意思,這事兒不叫皇上知道。其實當真是芝麻綠豆一樣的小事,有什麼可說的呢,您道是不是?”
他滿意地點頭,“不單這個,往後臣和娘娘私下裡的接觸對外都要守口如瓶,這都是為娘娘好。”
私下裡還能有什麼接觸?弄得有私情似的!音樓欲哭無淚,“您這樣欺負我,真的好嗎?”
他歪著頭看她,“臣不會欺負娘娘,臣只會一心一意保護娘娘。”
這話是半真半假,至少在音樓聽來是這樣。因為她還有一點兒利用價值,所以他願意兜搭她。等哪天后宮出了真正意義上的寵妃,他找到更穩固的靠山,也許就像對待榮安皇后一樣,隨手把她丟棄了。
她知道靠不住,也不願意當真,可是心裡隱隱感到踏實。他說天暗,藉口看不清路怕她摔著,伸手來牽她,她也沒有迴避。其實他說得對,她還是有些喜歡他的。這人除了性格刁鑽說話刻薄,剩下的好像都是優點。
他緊緊攥著她,這回不是抬著託著,是結結實實握在掌心裡。先頭皇帝不是摸她手了嗎?摸了又怎麼樣,現在總可以蓋住了吧!他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輕撫,心裡也急切起來,想快些把衙門裡的事料理妥當,帶她下江南,給她撐腰,即使回到那個家,也讓她不再擔心受人壓迫。
批紅的差事說撂就撂下了,不過御前有耳報神,伺候筆墨的人看在眼裡,轉頭他這兒也就知道了。番子探回來的訊息盤根錯節,挑了幾樣過目,大抵是朝中官員的家底私事兒。他把文書倒扣下來問閆蓀琅,“姜守治的根底查得怎麼樣了?”
閆蓀琅道:“撒出去的人回了話,姓姜的不是書香門第出身,他祖上是富戶,家裡田地房產數不勝數,在閩浙一代很有些名氣。為富則不仁,這上頭有把子力氣可使。就算是個菩薩一樣的大善人,咱們用點小手段,坐實幾樣罪名全然不在話下。”
他眯眼唔了聲,“如此甚好,一個朝廷官員,家中田產數額驚人,誰能說得清這些產業的出處?越有錢,越是善財不捨。去查查他每年的收租,是三七還是二八,姓姜的說的不算,佃戶說了算。上年閩浙又旱又澇,朝廷免了半年賦稅,到底這項仁政攤到人頭上沒有?”他陰惻惻一笑,“我料著是沒有,你找幾個官員據本參奏,到了乾清宮,這樁案子還得落到東廠手上,到時候是揉圓還是搓扁,就看我的意思了。”
大鄴從神宗皇帝起就痛恨貪官汙吏,凡有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