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用同樣青紫色的墨水潦草地註明“正宗普羅旺
斯基爾酒”,每杯一歐元。普羅旺斯基爾酒,我過去還真沒聽說過。於是我問年
輕人它和一般的基爾有何不同?或許因為這天閒得很,他從容地對我細細道來。
他妻子的孃家在村子不遠處種著幾畝葡萄,而他的岳父大人對自釀的葡萄酒頗感
自豪。哎,可惜他的舌頭好似厚木板一塊,他的自豪完全是種幻覺。紅酒勉強能
夠下嚥,白酒則是又酸又澀,與其說是酒還不如說是醋。即使冷藏到冰點,它也
能酸掉人的大牙;每口下肚都能叫人打個大激靈。問題是老人家還偏要把酒拿到
酒館裡賣,為了維護家庭和諧,作為女婿的老闆覺得自己有義務每個月拿上幾箱
第一章 山居歲月(3)
。這樣麻煩就擺在眼前了。他該怎麼賣出這些可怕的泔水而又不至於冒犯——事
實上是毒害——他的顧客呢?
顯然,基本的調味是必要的。如果更運氣的話,或許能找到某種難以識破的掩飾
,完全蓋住酒的本味。於是年輕人開始了不停地試驗,往酒裡對上薄荷糖漿,或
者放入大茴香,或者加肉桂一同燙熱,又或者摻上渣釀白蘭地調味,可調出的東
西一回比一回難喝。最後輪到了黑加侖利口甜酒。起初是一杯對一勺,後來對兩
勺,最後對上幾乎三勺。烏拉!試驗終於成功了!剩下的事就是該給這種調味酒
取個響噹噹的名字,好讓它與普通基爾酒區別開來啦。
更走運的還在後頭呢。儘管多數男顧客覺得這種“地道普羅旺斯基爾酒”過於甜
膩,但年輕姑娘、老太太和偶爾造訪小村的零星旅行者卻很喜愛它。出於好奇,
我也請年輕的老闆為我調了一杯,他看著我呷了一口。
酒的味道令我想起了利賓納(Ribena),那是一種母親們常常餵給孩子喝的英國
飲料,據說其中含有大量有益健康的維生素C。雖然粘糊糊的甜得膩味,但得承認
我確實連一絲兒酒味也嘗不出來。我祝賀這年輕人取得的成功。
“看吧,”他說,“這就叫市場營銷。”
逍遙的竊賊
雖說在普羅旺斯我還不曾有緣與樑上君子打過交道,但一直以來那些手法或創意
不走尋常路的入室行竊案都叫我十分著迷,和普通的拎包案或盜車案相比,其水
準自是高出一大截子。而且,我尤其欣賞傳奇大盜阿爾伯特·斯巴奇亞里那樣具
有幽默感的盜賊。此君在成功打劫了尼斯的一家銀行後,不意暴露了行蹤鋃鐺入
獄,可他居然在法庭上當眾跳窗脫逃,恰巧落在一輛雷諾車的車頂上,隨即跨上
接應在此的同夥的摩托車後座,絕塵而去。此後,這位神奇大盜便如同人間蒸發
般杳無音訊,只有那位雷諾車主收到了他的一封致歉信,隨信還附有一張支票,
以供維修被他砸出凹坑的車頂。如今他依然逍遙法外。
而普羅旺斯鄉下的盜賊,雖不如斯巴奇亞里那般神乎其神,卻自有一套創新技術
和手段,且無一不是因地制宜而生。更妙的是,這些不速之客與他們城裡的同行
相比,還享有一個得天獨厚的優勢資源:每座主人不在家的房子都是一則活廣告
。普羅旺斯到處都是設施精良的度假別墅和洋房,主人們一般只在夏季來此消暑
一兩個月,另外聖誕節或感恩節時會回來小住幾日。而其餘時間,這些通常地處
幽僻的房子都是空無一人。緊閉的百葉窗、上鎖的大鐵門、攔在車道上的鐵鏈,
不是主人不在家的公開宣告又是什麼?看到這些一目瞭然的標誌,我們的不速之
客當然備受鼓舞、信心十足:自己足有幾周乃至數月的功夫可以潛心鑽研業務而
不受打擾呢。
鑑於普羅旺斯超長的行竊黃金季,那些工程宏大、耗時漫長、技術手段異常複雜
的竊案就不至於令人大跌眼鏡了。有把整個設施齊備的廚房連同La Cornue的貴族
級爐具一鍋端的;有把十幾棵已經長成的橄欖樹連根拔走的(橄欖樹移栽後很容
易成活);有把兩扇古董級的鐵門和支撐它們的石柱打包搬走的;還有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