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竟然出了汗。
“無情公子,這位是縣衙的崔捕頭,過來拿馮源回去問審的。他說想向少主問個口供,備齊了手續,老爺去尋你,就是想問問少主現下能不能見會兒客。”管家向無情介紹道,又對追命說,“這位便是我家老爺的客人無情公子,精通醫術,多虧有他在此,我家少主才沒被那畜牲害了去。”
追命眼望他處,胡亂的拱拱手,“見過公子。”
無情微低著頭,手指在輪椅上輕劃了幾下,然後冷冷說道,“崔捕頭,你好。”
追命腦中又閃回一幕,有個小孩也是常這樣微低著頭,想得他心裡一緊,有些發疼。
“崔捕頭,”嚴老爺尋著無情終是找了過來,一邊快步走來一邊說道,“你見著無情了,這樣最好,小兒剛服過藥正在休息,雪下得這麼大,你也走不了,還是住上一日明日再說吧。”
雖是徵詢,追命也沒辦法反對,畢竟,天越來越暗,雪越下越大,一簇簇,一團團,鋪天蓋地,追命快要看不見雪中的景象,一如看不見無情的表情。
在客房中吃過晚飯,追命拿著灌滿美酒的酒葫蘆,打著飽嗝搖搖晃晃的出了門,好像只是要隨便走走消消食。懶懶散散的圍著莊子亂走了幾圈後,便在下一個轉角處身形一閃,遁進雪幕之中。
柴房之中漆黑一片,追命悄無聲息的推門進入,回身輕輕掩好房門,火摺子一晃,看到白天見過的那叫馮源的粗壯少年被五花大綁地倒在角落的柴火中間,凍得渾身發抖。
“是你!”馮源一臉防備的看著追命。
追命卻是滿身輕鬆,在他面前蹲下,“喂,你沒有對你家少主下毒吧?”
馮源一愣,目光撲爍了一下,飛快說道,“毒是我下的,要殺要剮,由得你們,還問我幹什麼?”
追命卻眯著眼睛笑了,“有趣,你這謊撒得真是不高明……”他遺憾的搖著頭,“你一個雜役,哪來的機會接觸毒藥?就算有毒藥,怎麼給你家少爺吃下去?就算他真吃了毒藥,為什麼不馬上死?就算是慢性毒藥,你反正下了毒也沒準備跑,那你幹嘛不掐死他?豈不痛快方便?”他摸著下巴打量著馮源,“你這小子滿肚子心思,卻又鐵了心要死,沒做過的事為何要承認呢?”
馮源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火氣漸消,眼中慢慢變得慌亂起來:“你……你不要亂說!我能替誰頂罪!我……就是我乾的,少主是我毒害的,與其他人一點關係也沒有!”
“哦,我說你沒下毒,倒也沒說你是在幫人頂罪啊。”追命嘖嘖兩聲,“我還沒急,你倒急了。”
馮源氣憤的扭過臉去,“你這捕快真是奇怪,我說了毒害少主的人是我,你還問什麼。”
“你家莊主視獨生愛子如掌上明珠,你既然害了他,任你莊主是如何明理之人,也是容你不得的。”追命慢慢說道,“他要我在途中殺你,然後直接帶你屍體回衙門,只說是凍死的——頂著個殺人兇手的名銜死得不明不白,你也甘心?”
他看這馮源雖然少年,但堅忍倔強,絕非奸佞怕死之人,是以語言中激他一激,果然,少年猛的抬起頭,卻是說:“死便死了,有什麼不甘心的!”他的表情激動而熱情,“我做下的事情,我就該承擔結果,縱是一死……”他欲言又止,生生的把下面的話嚥了回來,只是那臉上的表情變得溫和,“只要……”他搖搖頭,不再說話。
“哦……”追命沉吟著,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只要那少年安然無恙,可是?”
馮源驚愕的看著追命:“你……你……!”
“我什麼我,”追命沒好氣的哧笑,“你這小子年紀輕輕的,偏不學好,有罪之人就當伏法,即使那人在你心頭上,你為他頂罪,其實也是害了他。你這次死了,他若下次再害別人,又如何?”
“不會的!”馮源打斷了追命的話,直著脖子嚷道,“他連螞蟻都捨不得踩死,怎麼會去害別人!”高聲中,他的眼圈有些泛紅,“我倒希望他替他自己想想,莫總是糟蹋自己就好。”
聲音太大,追命猛的吹熄火摺子,騰躍而上,雙腿夾住柴房的橫樑再一翻,在外面的人聞聲推門而入時,已輕巧的閃了出來,來人只見一道黑影一晃再晃,便不由得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確定只是自己眼花後,便大聲訓斥起來:“小畜牲,半夜吵什麼吵,累得老子不安生!”
聽到身後的罵聲,追命已知無事,腳下放慢些,回想起白天在梅園中那翩若驚鴻的俊秀少年,不由得嘖嘖嘴又搖搖頭,信又信,不信卻又不信。
信的是會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