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3 / 4)

小說:空白人 作者:別克陸上公務艙

金木水火土,陰陽太極八卦,方生方死,這個世界當然對應著另一個世界,在那裡,他的靈魂軟軟地浸泡在一個沒有時間和空間的葫蘆裡,一聲輕微的聲響——比如現在她把父親的手指從自己的掌心裡抽出來,肌膚的磨擦便會驚動無處不在的靈視。病床上,那口濁氣在老人的胸口懸掛了整整一個禮拜,她相信它若即若離的狀態,就在死灰色的牆壁上游動不止。在某個遙遠的夜晚,有一個做愛時噴射的結合體,幾十年的成長,細胞分裂,新陳代謝,毛髮脫落,記憶喪失,病毒、排斥、癌變、擴散,最後在他的體內結束了死亡的輝煌。

胡花榮等待著,當父親顫抖著伸來手指,深夜時分的地鐵正穿過地下隧道,撕裂的回聲久久不止,折磨好像上了幾百遍的發條,父親掙扎著像要把發條掙斷一般說:“要……好……好生……照看……三……三更……”吳山用力點著頭,胡花榮已經泣不成聲,她雙手捂著臉,不忍心看到父親悵然離世的慘狀。

老人又把顫抖的手伸向外孫:“要……好生……照看……三……三……三……”

至死,他也沒能把“三”說完。

胡花榮跨進門的一瞬間,記憶突然讓她看到父親的骨灰,那個小小的方盒內,生命由一個低階的受精卵進化到純粹的無機物粉灰。四月,杏花飄香,它們被吸收,連同清明時節漫天飛揚的塵土。雨水是在節後的第三個星期降落的,胡花榮穿了一身奇怪的黑衣,沒有鈕釦,也沒有領子,吳山收拾好了行李,被雨水洗得十分清亮的槐樹此刻像一個懷春的少女,用那種慾望的影子盯著客廳裡婦人乾澀的身體。吳山從雜品間出來,他的頭伸了一半就縮了回去,胡花榮邁動雙腿,衣服和面板的距離像是目光和鏡中的影子一樣飄忽不定。

“現在就走嗎?”胡花榮問。

“你有事?”

“我就不能問一下嗎?”

“你應該把我們離婚的事跟你爸說,不然,他死得不明不白。”

“什麼不明不白?要不是因為你,這個家不會成現在這樣!你有臉說?我爸都要死了,我再上去掐他一下?可他臨走前是怎麼說的?他要我們把三更照看好!”

“你知道我沒這個能力,我欠下的錢,恐怕一輩子都還不完了,你帶三更走吧,到哪兒都行……”

吳山走到客廳,雨聲打得他一臉的憂慮。

“現在,院裡正在研製一種新的藥劑,聽說是與人的記憶有關的,我的血型正合適,再說,自願者可以獲得一筆數目可觀的報酬,這樣的話,三更以後的學費就能解決了。”

“那我更沒用了。”吳山陷在沙發裡,頭也不抬地說。

“我聽實驗室的楊主任說,這是試劑開發的第一階段,時間是三個月,然後進入第二階段,時間六個月,最後階段的實驗也是六個月,我估算了一下,如果我全部做完的話,還債是不成問題的,還能……”

“你算了吧,”吳山說,“如今的醫院都成立了許多子公司,除了賣藥,也賣人體器官,人工的基因的原裝的都有,有的經銷商恨不能把死人的心肺掏出來賣!現在的小學生作文,題目就是‘人的全身都是寶’,把人當成商口出售,簡直沒有人性!”

“父親去世前有三個人找我,問我賣不賣,我說老頭子得的是晚期癌症,什麼基因的工程的都沒用,人是沒救了,體內的器官沒人敢用。他們看我哭腫了眼,以為我在騙他,纏著不走,後來我拿了病歷和治療單來,他們看仔細了,才走。”

“那個實驗室叫什麼名字?”吳山問。

“三井實驗室。”

“聽起來像一個日本名字。”

“我也不想去的,可是,咱家缺錢啊,不管我們離不離婚,但三更總是咱們的兒子吧——”

吳山嘆了口氣,一臉的無奈。“其實,我是怕拖累你。”

“我知道,”妻子說,“想走你就走吧,記著回來。”說完,眼淚掉了下來。

丈夫走上去,替妻子擦去淚水:“那個實驗,安全嗎?”

“有點影響,不過,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總是放心不下。”

“不會的,你放心吧。”

外面,雨聲敲打著窗戶,啪啪的碎響。

於是,胡花榮邁了進去。

“三井實驗室”建在一個郊區煤礦廢舊的坑道里。上午10點25分,胡花榮乘坐的小汽車在一陣劇烈的顛簸中停了下來。陪她去的是一個年輕的護士,很漂亮,手裡拿著一疊資料,白衣下露出一抹紫色的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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