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前站了一雙人,誰也不看誰一眼。
“故人已逝,連魂魄也轉生他人,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沒去看你,相信一定有他不得已的地方,蕭公子盡過哀思,不要執念了,投生去吧。”
蕭鬱看著前方,手指關節捏的發白,苦笑一聲:“你從未執念過。”
“故人墳前別說這種話,傷了故人的心。”林言淡淡道。
阿顏抽出兩張生辰庚帖遞給林言,林言轉手交給蕭鬱,從口袋中抽出那支許久不用的軟頭水筆,買它的時候蕭鬱還不能說話,不像現在,他的聲音又溫柔又好聽,卻句句戳心。
“你寫吧,跟你比我們的字兒太不上臺面了。”
蕭鬱看著他,半晌把筆和帖子都放下了。
“不寫。”蕭鬱淡淡的說,“就這樣吧。”
阿澈被這從沒見過的儀式吸引了注意力,好奇的打量桌上紅紅綠綠的紙花和綢緞布匹,暫時忘了跟尹舟結的樑子,拽了拽尹舟的手:“膽小鬼,他們在幹嗎呢?”
“別看了,人間慘劇。”尹舟嘆了口氣,“這倆人賭氣呢,還他媽自個兒都不知道。”
阿顏掏出一個小本子看了看,又算了下時間,佈置道:“按、按時家奇門的說法,以日子和方位擺盤,兩個時辰後休門開,最宜嫁娶,咱們一路過來也夠累了,歇一會準備儀式吧。”
“我、我們幾個算蕭家請的客,等會站左邊,林言你算段家的,站右邊。”
林言瞥了一眼蕭鬱,冷冷道:“我一路帶他來,不算蕭家客人?我跟你們站一起,右邊擺牌位就夠了。”
阿顏為難道:“……妻家不能沒人吶。”
林言扭頭道:“有棺材就行。”
“可是……”阿顏還想說話,被尹舟拉住了:“可是個屁,他們愛怎麼著怎麼著,給誰擺臉色看呢這是,自己的事自己解決,把包帶著,咱們出去吃飯,林言沒胃口,不用給他留。”
說完補了一句:“他也不渴,水也別留。”
話音一落,狐狸和阿顏都被尹舟連拖帶拽的出了屋子,書房只剩林言和蕭鬱兩人,滿室寂寂,燈影重重,映著兩人的臉,誰也不知道說什麼,互相躲避著目光。
林言尷尬地撿起一隻蘋果:“這是上供用的,你能吃麼?”
蕭鬱撲哧一聲笑了:“這時候你讓我吃蘋果?”
林言朝門口望了一眼,連尹舟他們的影子都看不見,猶豫了半天,輕聲道:“你要走了。”
“聽說閻羅殿鬼眾甚多,擠擠挨挨,不知投胎到哪戶人家,大概再也見不到你了。”修長的手指摩挲著一支花燭,蕭鬱眼睛中閃過一縷悲傷的情愫,“林言,事到如今,我只想聽你句實話。”
“若當初我不是纏上你的厲鬼,僅僅是這麼個人,或許對過去還有三分留戀,你會有一絲想陪蕭鬱終老的念頭麼?”
“不會。”
蕭鬱怔怔的望著他,半晌苦笑了一下。
林言咬著牙:“若我與段澤從頭到尾沒有一點關係,你會看上我麼?
“會。”蕭鬱把手放在林言胸口,“三生三世,蕭鬱要的是這顆心,是這樣的你,段澤也好,林言也好,下一世若你我都轉生,你成了張三李四,我們再記不得彼此,人海中相見,大概還要再重來一回。”
“所以蕭鬱再不想見你。”他垂下眼睛,馴順而悲傷,像被拋棄的貓,“太累了。”
明明是陰寒的墓室,不知為何竟出了一頭熱汗,林言只覺得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半晌狠狠的一跺腳:“有什麼用?已經成了這樣……來不及了。”
角落裡的燈火爆了,“啪”的一聲。
“會想我麼?”,“我幫你換衣服吧。”兩個人同時開口,蕭鬱看著林言,點了點頭。
比照蕭鬱帶來的那件殮服訂做的,一模一樣的一身紅衣,綢緞軟垂,拎在手中很有分量,內裡繡一個個大紅囍字,死者交領左衽,絲絛束腰,殮服森冷的紅襯得蕭鬱的面板更加青白,一頭如漆的黑髮散在身後,往下蜿蜒腰際,打扮嚴整的死人,莫名的好看,有種悽豔而妖異的美。
林言捏了把檀木梳站在蕭鬱身後,一手抓著頭髮,另一手輕輕的用梳子理順,絲絹一樣酸涼而光滑,解開發帶竟連一絲印子也沒有,像兩人在家時的每個清晨,那鬼抿著嘴唇,微閉眼睛,突然從肩後抓住林言的手,握了一會,又鬆開了。
一支白玉素簪別住髮髻,那時走遍沈家園,千挑萬選才看中這一支,貴的離譜,但買的時候眼睛都沒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