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央,幹部們圍成一個大圓圈,有的坐著,有的站著,也有蹲在牆邊的。因為門上掛著草簾子,屋子裡的空氣,顯得窒息而又帶著怪味。龍澤躺在一張木睡椅上,身上裹著一床棉被,不時地咳嗽著。
幹部們談論的中心,是昨天夜裡和今天早晨開來了主力部隊的事。幾天以來,由於濟南的敵人進犯到這個地區造成的不安的情緒,看來已經消除近半,他們的聲音容貌顯得很興奮。患著肺結核病的龍澤,昨天夜裡剛到這個屋子裡,還吐了兩口帶血的痰;在幹部們討論當中,他還是不時地插上三言兩語。
“小華怎麼還沒回來?”
“聽說是梁司令來了!”
“我說的,一定要幹他一場!讓這些國民黨反動派回不了濟南!”
“把濟南府也拿下來!”
門上的草簾子動了一下,眾人的眼睛一齊望著門口。
“許是小華回來了!”
進來的是葛成富。他氣喘吁吁地說:“老梁來了!住在我們村上!”
“是梁波?”
“是的!”
“你看到他了?”龍澤問道。
跟華同志一起,到這裡來了!馬上就到!“
龍澤撐持著坐起來,停止了胸口疼痛的呻吟,說:“他在一個軍裡當副軍長,要是他來,就是來作戰的!幸虧昨天夜裡我們趕得來。得趕緊準備!怕在這兩天就得打起來!”
草簾子一動,人們的頭還沒有來得及抬起,華靜闖了進來。
“來啦!想不到是他!”她拍著手說。
她回過身子連忙把簾子掀起來,接著,梁波走進了屋子。剛坐下去的龍澤又撐持著站立起來,向梁波伸著手,壓住咳嗽,喜出望外地說:“真的是你來啦!天兵天將!天兵天將!”
梁波把龍澤按著躺到睡椅上去,問道:“身體不好?”
“還是老毛病!”龍澤氣喘著,搖著頭微笑地說。
梁波向屋子裡的人瞥了一眼,和每一個人親熱地握了手,真象是回到了故鄉,和人們久別重逢似的。
“老兄!這可不行啦!帶著病到前方來呀!”梁波坐到龍澤的身邊,又重新拉著龍澤乾瘦的手說。
“沒有問題!趁大家都在這裡,你談談吧!軍事上怎樣計劃的?要什麼,儘管說!別看我是個病鬼!拚命也得拚啦!”
龍澤搖著梁波的手,興奮地說。
梁波站立起來,象在一個嚴肅的會議上做形勢報告似的,把敵我的情況、作戰的意義、勝利的條件和困難等等作了簡要的說明,最後,聲音特別響亮地說:“大隊人馬今天夜裡到,說不定明天早晨就幹上!什麼計劃?把李仙洲這五、六萬人先吃掉!向你們要什麼?要伕子,要擔架,要糧草!支前司令部沒通知你們?你們這個地區,包我們一個軍的民伕、擔架、糧草的全部供應。”
“那就得趕快!”一個縣長站起身來說。
“好吧!你們就走!一分鐘也不要耽誤!組織一切力量,用一切辦法,集中糧食、民伕!”龍澤果斷地說。
“沒有面,就搞小米、高粱,再沒有,就搞山芋乾子,只要能吃就行!先作半個月打算吧!”梁波以急迫的聲音,接著龍澤的話說。
“懂得嗎?這一仗,關係全域性、全山東!特別是關係到我們這一地區的黨同人民群眾的生死!主力部隊是從隴海鐵路南邊到山東來,替我們消滅敵人的!”龍澤又一次抖索著身子,艱難地站立起來,兩隻眼睛發著炯炯的亮光,嚴肅地對他的下屬們說。每一個字音都顯出沉重的力量。
地方幹部們象一陣風一樣,湧了出去。
“保證你們不餓肚子!放心!”龍澤坐下來對梁波說。
“你安靜一些,休息,休息!”梁波勸慰著說。
“明天就動手嗎?”
“就看隊伍到齊到不齊,這一回,吃到嘴,就是個大魚!可不象我們從前打游擊,不是拍個蒼蠅、蚊子,就是吃個小蝦蝦!”梁波指划著說。
站在一旁的華靜,一面看著檔案,一面用心聽著他們的談話。她的臉色,跟隨著談話的內容和氣氛發生著變化:緊張、沉重、愉快、興奮。……
“有了孩子嗎?”梁波問道。
“有一個,去年生的。”龍澤微笑著說。
華靜輕輕地走了出去,在門口,她聽到龍澤問梁波道:“還是光桿子?老頑固!我們這裡也有一個頑固派!”說著,龍澤“嘻嘻嘻嘻”地笑起來,笑聲象小黃雀鳴叫似的那樣尖細。他並且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