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孩子呢,親愛的?”老猶太神經質地連連擦著掌心。
“那孩子只好跟別人去碰碰運氣了,”南希趕緊打斷他的話,“我再說一遍,我已不得他死,他就不會再受傷害,脫離你們這一夥——就是說,如果比爾沒事的話。既然託比都溜掉了;比爾肯定出不了事,比爾再怎麼著也頂他託比兩個。”
“我說的事怎麼辦,親愛的?”老猶太目光灼灼地盯著她,說道。
“你如果要我做什麼事,你得從頭再說一遍,”南希回答,“真要是這樣,你最好還是明天再說。你剛折騰一陣,現在我又有點糊塗了。”
費金又提出了另外幾個問題,一個個都帶著同樣的含意,一心想要弄清這姑娘是不是已經聽出他剛才脫口說出的暗示,然而她回答得乾乾脆脆,在他的逼視下又顯得極其冷漠,他最初的想法看來是對的,她大不了多喝了兩杯。的的確確,老猶太的一班女弟子都有一個普遍的缺點,南希也不例外,這個缺點在她們年齡較小的時候受到的鼓勵多於制止。她那蓬頭垢面的樣子和滿屋濃烈的酒氣,為老猶太的推測提供了有力的證據。她當時先是像前邊描述的那樣發作一氣,接著便沉浸在抑鬱之中,隨後又顯出百感交集、無以自拔的樣子,剛剛還在垂淚,轉眼間又發出各種各樣的喊聲,諸如“千萬別說死啊”什麼的,還作出種種推測,說是隻要太太、先生們快活逍遙,什麼事也不打緊。費金先生對這類事一向很有經驗,見她果真到了這種地步,真有說不出的滿意。
這一發現使費金先生安心了。他此行有兩個目的,一是把當天夜裡聽到的訊息通知南希,二是親眼核實一下賽克斯還沒有回來,現在兩個目的都已經達到,便動身回家,丟下自己的年輕同夥,由她伏在桌子上打瞌睡。
這時已經是午夜時分。天色漆黑,嚴寒刺骨,他實在沒有心情閒逛。寒風掠過街道,似乎想把稀稀落落的幾個行人當作塵土、垃圾一樣清掃掉,行人看得出都在急急忙忙趕著回家。不過,對於老猶太來說倒是一路順風,強勁的陣風每次粗暴地推他一把,他都要哆嗦一陣。
他走到自己住的這條街的轉角上,正胡亂地在口袋裡摸大門鑰匙,這時一個黑影從馬路對面一個黑洞洞的門廊裡竄出來,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到他身邊。
“費金。”一個聲音貼近他耳邊低聲說道。
“啊。”老猶太旋即轉過頭來,說道。“你是——”
“是的。”陌生人打斷了他的話。“我在這兒轉悠了足有兩個小時,你到什麼鬼地方去了?”
“為你的事,我親愛的,”老猶太顧慮重重地瞟了夥伴一眼,說話間放慢了步子。“一個晚上都是為了你的事。”
“哦,那還用說。”陌生人嘲弄地說了一句。“好啊,情況如何?”
“情況不好。”老猶太說。
“情況不壞吧,我想?”陌生人驟然停了下來,看了看對方,神色也很驚慌。
老猶太搖搖頭,剛打算回答,陌生人要他打住,這時兩人已經來到費金的門前,陌生人指著大門說,有什麼事最好還是進屋去說,自己在附近站了那麼久,飽受風寒,連血都凍僵了。
費金面帶難色,似乎很想推託,深更半夜的,自己不便把生人帶到家裡。果不其然,費金咕咕噥噥地說了一通,屋裡沒有生火什麼的,可是同伴卻專橫地重申自己的要求,他只得開啟門,要同伴進來之後輕輕把門關上,自己去取個亮。
“這兒黑得跟墳墓一樣,”那人摸索著朝前走了幾步。“快一點。”
“把門關上。”費金從過道盡頭小聲地說。話音未落,門發出一聲巨響關上了。
“這可沒我的分,”另一位一邊辨方向,一邊說。“是風颳過去的,要不就是它自個兒關上的。快把亮拿過來,不然我會在這該死的地洞裡撞個腦袋開花的。”
費金摸黑走下廚房樓梯,稍停又擎著一支點亮的蠟燭走上來,還帶 來了訊息,託比·格拉基特已經在樓下里間睡著了,幾個少年在前邊一間,也都睡了。他招招手要陌生人跟上,自己領路往樓上走去。
“在這兒我們可以有什麼說什麼,親愛的,”老猶太推開二樓上的一道門,說道。“百葉窗有幾個窟窿,我們把蠟燭擱在樓梯上,隔壁絕對看不到亮,喏。”
老猶太嘴裡唸叨看彎下腰,把蠟燭放在上邊一段樓梯上,正對房 門後放看一張沒有椅罩的躺椅或者沙發,除此以外,沒有一樣能搬走的
東西。陌生人在躺椅上坐下來,一副精疲力竭的樣子。老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