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絮舜如此說他,立即派官吏將絮舜逮捕下獄,晝夜審崐訊,終於使他被定成死罪。絮舜被殺之前,張敞派主簿拿著他寫的教,告訴絮舜:“我這個‘五天京兆尹’究竟怎麼樣?冬季已經過去,想多活幾天嗎?”於是將絮舜斬首示眾。適逢立春,朝廷派出調查冤獄的使者,絮舜的家屬抬著絮舜的屍體,將張敞寫給絮舜的教聯在辯冤狀上,向使者控告張敞。使者上奏漢宣帝,稱張敞殘殺無辜。漢宣帝打算對張敞從輕發落,便先將以前彈劾張敞為楊惲朋黨的奏章發下,將其免官,貶為平民。張敞到宮門前交還印綬,然後從宮門前逃走。數月之後,京師官吏百姓懈怠,多次敲響追捕盜賊的警鼓,冀州也出現巨盜。漢宣帝想起張敞為政的功效,派使臣前往張敞家徵召張敞。張敞身遭嚴厲彈劾,當朝廷使臣到來,其妻子、家屬都嚇哭了,只有張敞笑著說:“我是一個逃亡的平民,應由郡中派官員來逮捕我。如今朝廷使臣到來,這是天子要起用我。”於是整治行裝,隨使臣前往公車府,上書漢宣帝說:“我先前有幸位列九卿,擔任京兆尹,被指控殺死屬員絮舜。絮舜本是我平時厚待的官吏,曾幾次加恩寬恕他的過失。他認為我受人彈劾,當會免官,所以我派他去查辦事情,他竟然回家睡大覺,說我只能再當五天京兆尹,實在是忘恩負義,傷風敗俗。我因他態度惡劣,便借法令以洩私憤,將他誅殺。我殘殺無辜,判案故意不公,即使伏法,也死而無恨!”漢宣帝召見張敞,任命他為冀州刺史。張敞到任後,盜賊斂跡不敢再出。
'3'皇太子柔仁好儒,見上所用多文法吏,以刑繩下,常侍燕從容言:“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帝作色曰:“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柰何純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過時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於名實,不知所守,何足委任!”乃嘆曰:“亂我家者太子也!”
'3'皇太子劉性格溫柔仁厚,喜歡儒家經術,看到漢宣帝任用的官員大多為精通法令的人,依靠刑法控制臣下,曾在陪侍漢宣帝進餐的時候,從容進言說:“陛下過於依賴刑法,應重用儒生。”漢宣帝生氣地說:“我大漢自有大漢的制度,本來就是‘王道’與‘霸道’兼用,怎能像周朝那樣,純用所謂‘禮義教化’呢!況且俗儒不識時務,喜歡肯定古人古事,否定今人今事,使人分不清何為‘名’,何為‘實’,不知所守,怎能委以重任!”於是嘆息道:“敗壞我家基業的人將是太子!”
臣光曰:王霸無異道。昔三代之隆,禮樂、征伐自在天子出,則謂之王。天子微弱不能治諸侯,諸侯有能率其與國同討不庭以尊王室者,則謂之霸。其所以行之也。皆本仁祖義,任賢使能,賞善罰惡,禁暴誅亂;顧名位有尊卑,德澤有深淺,功業有鉅細,政令有廣狹耳,非若白黑、甘苦之相反也。漢之所以不能復三代之治者,由人主之不為,非先王之道不可復行於後世也。夫儒有君子,有小人。彼俗儒者,誠不足與為治也。獨不可求真儒而用之乎!稷、契、皋陶、伯益、伊尹、周公、孔子,皆大儒也,使漢得而用之,功烈豈若是而止邪!孝宣謂太子懦而不立,暗於治體,必亂我家,則可矣;乃曰王道不可行,儒者不可用,豈不過哉!非所以則訓示子孫,垂法將來者也。
臣司馬光曰:“王道”與“霸道”,並無實質的不同。過去,夏、商、週三代昌盛時,無論是制禮作樂,還是發動戰爭,都由天子決定,則稱之為“王道”。天子微弱,不能控制諸侯時,諸侯中有能率領盟國共同征討叛逆以尊奉王室的,則稱之為“霸道”。無論行“王道”還是“霸道”,都以仁義為根據,任用賢能,獎賞善美,懲罰邪惡,禁絕兇殘,誅除暴亂。二者只不過於名位上有尊卑之分,德澤上有深淺之別,功業上有大小之差,政令上有廣狹之異罷了,並非像黑白、甘苦那樣截然相反。漢朝之所以不能恢復夏、商、週三代那樣的盛世,是因為君王沒有去做,並不是古代聖王之道不能再行於後世。在儒者中,有君子,也有小人。像漢宣帝所說的那種“俗儒”,當然不能同他們治理天下,但難道就不能訪求“真儒”而任用嗎!像后稷、契、皋陶、伯益、伊尹、周公、孔子,都是大儒,假如漢朝能得到他們而予以重用,漢朝的功業豈能只像現在這樣!漢宣帝說太子懦弱不能自立,不懂得治國的方法,必然將敗壞劉氏基業,這是可以的;可是說“王道”不可實行,儒者不可任用,豈不是太過分了!不能以此來訓示子孫,留給後人效法。
'4'淮陽憲王好法律,聰達有材;王母張尤幸。上由是疏太子而愛淮陽憲王,數嗟嘆憲王曰:“真我子也!”常有意欲立憲王,然用太子起於微細,上少依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