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軍戰士摘掉保護色的制帽,咂了一下舌頭,笑了。
“認出來啦,小壞蛋?你還記得那隻公雞的事啊?不過,女主人,有事兒求你:你能不能幫我們烤點麵包呀?我們有面粉。”
“可以……好吧……我給你們烤……”伊莉妮奇娜沒有看客人,擦著灑在凳子上的牛奶,急忙應承說。
紅軍戰士在門口蹲下來,從口袋裡掏出煙荷包,一面卷著煙,一面開口說:“黑天前烤得好嗎?”
“如果你們急著要,黑天以前也能烤出來。”
“老大娘,打仗總是急茬兒的。不過那隻公雞的事兒請您別生氣啦。”
“我們可沒拿它當回事兒!”伊莉妮奇娜嚇了一跳。“全是孩子胡鬧……不該記得的事,也瞎說一氣!”
“不過你倒真是個小氣鬼,小傢伙……”好心腸。愛說話的客人笑著對米沙特卡說。“你為什麼總像狼一樣地瞅著我呀?過來,咱們好好地談談你的公雞吧。”
“去吧,寶貝兒!”伊莉妮奇娜用膝蓋推著孫子,小聲地央告說。
但是米沙特卡鬆開了奶奶的衣襟,想溜出廚房,他斜著身子悄悄往門口移動。
紅軍戰士伸出大長胳膊把他拉到自己懷裡,問:“怎麼,還生氣哪?”
“沒有,”米沙特卡小聲回答說。
“好,太好啦。一隻公雞有什麼了不起。你的爸爸在哪兒?在頓河對岸嗎?”
“在頓河對岸。”
“那就是說,在和我們打仗啦?”
米沙特卡被這一陣親熱的話兒逗得高興地說:“他指揮所有的哥薩克哩。”
“小傢伙,你就胡說吧!”
“不信你問奶奶呀。”
多嘴多舌的小孫子把奶奶弄得簡直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拍著手巴掌,嘆起氣來。
“是指揮所有的哥薩克嗎?”紅軍戰士不解地追問道。
“可能,不是所有的……”被奶奶投來的兇狠目光弄得不知所措的米沙特卡已經是不那麼有把握地回答說。
紅軍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斜眼看著娜塔莉亞,問:“這個年輕女人有病,是嗎?”
“她害了傷寒病,”伊莉妮奇娜不情願地回答說。
兩個紅軍把一袋麵粉抬進廚房,放在門坎旁邊。
“女主人,快生爐子吧!”一個紅軍士兵說。“傍晚我們來拿麵包。不過小心一點兒,要烤出真正的麵包,否則你可要倒黴!”
“我盡力烤吧,”伊莉妮奇娜回答說,心裡高興得不得了,因為新來的人打斷了這場危險的談話,米沙特卡也從廚房裡溜了出去。
一個紅軍士兵頭朝著娜塔莉亞點了點,問:“她害的是傷寒病?”
“是的。”
紅軍戰士們小聲嘀咕了幾句,就走出了廚房。走在最後的紅軍戰士還沒有轉過街角——頓河對岸就響起了步槍射擊聲。
紅軍戰士都彎著腰,跑到一堵倒塌殆半的石牆邊,臥倒在牆後,動作一致地拉響槍栓,進行還擊。
嚇得要命的伊莉妮奇娜急忙跑到院子裡去找米沙特卡。趴在石牆後面的紅軍戰士們朝她吆喝道:“喂,老大娘!快回屋裡去!他們會打死你的!”
“我們的小傢伙還在院子裡哪!米申卡!我的好孩子!”老太婆拖著哭腔喊道。
她跑到院子中間,頓河對岸的槍聲立刻就停止了。顯然,那岸的哥薩克們看到了她。等到她剛剛把跑過來的米沙特卡扯到懷裡,跟他一起走進廚房去,射擊又恢復了,而且一直打到紅軍離開了麥列霍夫家的院子才停止。
伊莉妮奇娜小聲地和娜塔莉亞說著話,發上了面,但是她卻沒有烤成麵包。
晌午,駐在村子裡的紅軍機槍哨突然匆匆忙忙地離開了人家的院落,拖著機槍,順著土溝爬到山上去。
山上戰壕裡的一個連也排好隊伍,用急行軍的速度向黑特曼大道開去。
突然間,頓河兩岸變得異常寂靜。大炮和機槍都沉默了。輜重車輛和炮兵連沿著大道,沿著長滿青草的夏季小路,絡繹不絕地從各個村莊向黑特曼大道開去;步兵和騎兵都排成縱隊撤去。
伊莉妮奇娜從窗戶裡看到一些掉隊的紅軍士兵正在順著白堊的岸岬往山上爬去,她在圍裙L 擦了擦手,激動地畫了個十字,說:“真是天從人願,娜塔柳什卡!紅軍撤退啦!”
“哎呀,媽媽,他們是離開村子,躲到山上的戰壕裡去,晚上就又回來啦。”
“那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