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笑笑:“夏師長言過了。其實那都是小城裡那些沒有見識的人編出來的流言。要說琴棋書畫,這琴,我倒不會,棋也下得不好,不過是略知道些‘馬走日、相飛田’而已。只是這書畫,倒是一直愛好,教書之人生平清淡,全靠它添些情趣。”
夏炯一聽,立即來了興頭,站起身來連連說道:“好、好、好!我夏炯雖說是來此地不久,卻對陳老師的畫早有耳聞,不知道陳老師今天是否肯賞個面子,讓我這行伍中人也開開眼界?來人!文房四寶侍候,為陳老師備案!”
不一會兒,畫案便收拾出來。我站起身來,款款走上前去,用筆尖蘸蘸硯中的墨汁,問道:“不知道夏師長喜歡什麼?”夏炯一揮手:“我們軍旅中人,圖的就是一份豪氣,畫個關羽張飛或者梁山水泊裡的好漢,看你的方便!”我說:“夏師長,我們當年習畫,不過花花草草,哪有閨閣女兒畫那些舞槍弄棍的角色?這樣吧,我想你們成年在外拼殺,圖的還不是個建功立業,封妻廕子!我這就畫一幅水墨牡丹,願您前程似錦。”
說著,便飽蘸墨汁,或酣暢走筆,或細心點染,不一會兒便大功告成。夏炯在一旁看神了,伸手便要來揭畫,我輕輕擋住,在畫上落了款,放下筆,這才說:“夏師長,忙不得,這宣紙吃墨,得晾一晾才行。”
不知道這夏炯是真的懂點字畫,還是在附庸風雅,不絕口地只是稱讚我畫得好,然後雙方重新落座。夏炯話鋒一轉,突然說道:“聽說你們武器很差,子彈也不夠?回頭我撥點款子去置辦一些。現在局勢亂得很,裝備不齊怎麼行。”我欠了欠身,很斯文地說:“夏師長,我這幾年都在外面教書,跟廖玉璧連書信都少有往來,這次是為了婆婆的事情才趕回來,辦完了就要回去上課。你們公務上的事情,還是直接找屈司令和廖玉璧談談才好。”
夏炯看了我一眼,笑著點點頭,又扯了些閒話,然後一揮手叫來衛兵:“看我只顧了跟陳老師說話了,正事還沒辦呢。去,去把廖家老太太請到這裡來。”
不一會兒,衛兵帶著母親進來了。老人家一見我,就眼淚汪汪地撲了過來。我連忙起身扶住,說:“媽媽,你快謝謝夏師長。玉璧現在和師長都是一家人了,叫我來接你回家的。”
母親聽了,看看我,又看看夏炯,一臉的疑惑。夏炯在一旁得意地點著頭,說:“陳老師你看,老太太不是好好的嗎?”我說了些道謝的話,就對屈元亮說:“屈司令,你和師長還有公事,我們就先走一步了。”
不料夏炯喊了聲:“等等。”我一驚,回過頭來,卻見他叫過勤務兵,拿了二百塊錢來,對我說:“陳老師,今天我們初次見面,多謝你的畫了。這錢,算是我的一點小意思,是給老太太補補身體;另外呢,外面的棧房不乾淨,你們今晚上就在這裡安排了吧。”
我一聽,鬆了口氣,忙說:“不麻煩了,我們來的時候就把棧房訂好了。”說著就扶著母親出了大門,在街上拐角處叫了兩乘滑竿,一口氣抬到羅渡溪一個親戚家住下。
聽說我走了之後,夏炯頷首不語,若有所思,最後長嘆一聲說:“沒想到嘯聚山林的廖玉璧,娶了這麼一位溫文爾雅的夫人,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看來此地民間關於她舞槍弄炮的那些傳說,純屬子虛烏有了。”
屈元亮後來說起這件事,還直搖頭說:“簡直是到老虎口邊去辦交涉。虧得玉屏穩得起,要不然別說是救老太太,只怕是她自己也走不了路的。”
風雲突變
從廣安救了母親回來,我又到重慶去運了一趟槍彈,因為路上受了些風寒,一回餘家場就病倒了。這天已經是臘月初四,夏炯的一個參謀長結婚,派人送來了請帖。羅平精見了很高興,說我們該去吃喜酒咯。刁仁義刁大哥在一旁沒開腔,玉璧一邊看著地圖,一邊說:“現在時局這麼緊張,最好莫去惹事。我們派人送份厚禮去,就說改天再去祝賀。”初五,我燒得厲害。玉璧很著急,要我到元亮家去養病,說他那裡清靜些,屈大嫂也好照看一下。我說:“沒關係,是太累了,歇兩天吃兩劑藥就好了。”玉璧有些著急地說:“最近有些情況你不曉得,夏炯對我們的意圖可能察覺了,昨天請我去吃喜酒說不定就是試探。現在形勢這麼緊張,我們要提前起事,你病成這個樣子,怎麼能夠留在隊伍裡?”正說著,屈元亮和刁仁義的女人都來了,是聽說我病了,專門來照看的。玉璧鬆了口氣,說那也好,轉身又忙他的去了。屈大嫂和刁大嫂圍著我轉來轉去,我吃了兩副藥,又喝了點稀飯,昏沉沉地睡了兩天,覺得好多了。
臘月初七的晚上,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