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的聽了,氣得兩隻眼睛鼓得多大,最後只得拿了八顆子彈和一支破槍出來。我拿起槍,拉開槍栓一看,就還給他,說:“段鄉長,這槍,怕是哄細娃兒的吧?要是真的有了什麼事來,警察所的槍都打不響,怕是要追究責任的哦。”
他實在拿我沒辦法,只好又換了一支好槍。我把我們自己壞了的六顆子彈拿出來換了,然後才一起交給趙文俊。我坐在關帝廟趙文俊的辦公室裡,長嘆一聲說:“你看,這段家兩弟兄,有多壞。我去說了半天的好話,還許了你給他們打借條,結果借的槍是爛的,我硬叫他換了;沒想到借來的這八顆子彈,又有六顆要不得!你雖然年輕,卻好歹是上面下來的嘛,不把我的臉面子當回事也就算了,這樣不尊重你,你在這裡怎麼做事情?”
趙文俊拿著那幾顆爛子彈,搖著頭說:“三姐,我真是沒想到他們這麼壞。他們當著我的面只是說你的壞話,說你怎麼又歪又惡,硬要人家給你磕轉轉頭;又說你和廖大哥從前都是共產黨,是地下的異黨分子;還說像你們這樣的知識分子,鬼點子多得很,從來就不會安分守己的,廖大哥早就背時①了,總有一天你也要背時。”
我聽了一笑,說:“小老弟,你這麼聰明一個人,咋就聽不來話啊?你不要忘記了,你也是知識分子啊,他們是在警告你,凡是知識分子,就不會安分守己,就是他們的對頭!你也不想想看,共產黨是幹什麼的?我明擺著一個地主,一個商人,願意拿我的田土錢財去給人家共產?哼,當年他們一心要想佔我家的那點財產,被我罵了個落花流水,這多年一直不安逸我,卻只是拿你那個不明不白地死了幾十年的廖大哥來東說西說的。今天的事情你該明白了吧?你是上面下來的一個堂堂的警察所長,他們都要哄你,我一個寡婦不歪不惡,那還不早就打碗水把我吞了?至於異黨分子嘛,我既不曉得是啥子東西,也沒見過。不過你放心,只要你給我說清楚,我就會給你注意著,說不定哪天,我就會給你逮一個真正的異黨分子來,讓他們看看誰真誰假呢。”
起義的工作緊張地進行著,我們的人不斷從城裡派下鄉來,寧君和一青都回來了。一青裝作一個買藥的商人,寧君穿著高跟鞋坐著滑竿,一回來就將乖乖的冰華放在魏家溝我二姐那裡,自己將八卦丹、萬金油在街上擺了一大攤,然後以藥材商的名義到合川、廣安到處去“推銷藥品”。許多同志成天在我家裡來來往往,我自己就在街上守著趙文俊。眼看他的喜期到了,我又是為遠秀操辦嫁妝,又是找木匠來做傢俱,忙了一大陣子,然後邀約了一大群人,吹吹打打把一對小夫妻送進了洞房。
我只圖著熱鬧大操大辦的,把趙文俊的積蓄花去了大半。婚後一缺錢用,趙文俊就想也學著打爛條。正好,街上一個販賣嗎啡的大地主被人告到了他手裡,他就連忙來找我商量。我慢條斯理地說:“你如果要樹你的威風,就秉公辦了,以後就沒有人敢在你的面前東說西說的;你如果不想樹敵呢,就睜隻眼閉隻眼,還可以做個人情。”
趙文俊聽了,支支吾吾地說:“三姐,人情倒是可以做的,只是不能就這樣白做啊。”
我一聽就說:“那當然,這事好辦,你開口說個數,就交給我吧。”
他連忙說:“三姐,我剛上任,可不能有什麼事捏在人家手裡,再說街上的段鄉長他們又……你可千萬要為我保密啊。”
第二天,趙文俊把人放了。晚上由我經手,找人給他挑了兩擔黃谷加上五十塊銀元,了卻了這樁公案。劉石泉聽了,哈哈一笑說:“這下子,背槍的、打牌的、辦事的都是我們的人了,眼下這兩擔穀子和五十塊銀元一進門,這位趙所長就死死被你捏在手裡了。老大姐你松不得手啊,我們要在這裡活動,你要在街上去為我們穩住陣腳,要不然,就可能露馬腳哦。”
我笑笑說:“老劉,你放心,當年連楊森的那麼多師長旅長都不在話下,這趙文俊,算什麼?”
說了這話沒過兩天,黎梓衛街上就出現了三三兩兩賣針頭、麻線、毛巾、襪子的小商販。我也不去關帝廟趙文俊的辦公室了,也到茶館裡坐著,跟茶館的老闆擺龍門陣。我說:“這一向不知道啥子貨好賣啊,我想再去重慶做趟生意。”
老闆說:“三姐,做米吧,米好賣,一趟米運到重慶,至少七成利呢。”
我一邊應著話,一邊偷眼看那個賣針線的,突然發現他包頭的布帕子下面,有一圈戴過軍帽的痕跡。我站起身來,一趟子跑到趙文俊那裡,把他從牌桌子上拉起來,悄悄說:“你不是要抓什麼異黨分子嗎?我給你在茶館裡看到一個,你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