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情到了你的口中,都能變得如此齷齪!”
“唐小姐以為我是在同你商量?速速打點一下罷。”
唐糖隨手抹一把唇角,怒極反笑:“呵呵,我怎麼覺得需要認命的人是大人您。”
紀理挑一挑眉毛,願聞其詳。
“你最好認命,現實中就是有我這樣的人。我這樣一種,一意孤行執迷不悟頑固不化不撞南牆不回頭……寧肯死都不信紀陶死了的混蛋!認命罷。”
臉孔仍是冰的,熱淚滾落下來,便燙得灼人。額角的汗珠子隨著淚水一通逼出,簌簌滾落。
“紀陶……”
“你這王八蛋,不許你再提一句紀陶,紀陶沒有你一半婆媽!大人不就是怕我留在這裡給你添事?”唐糖顧不得擦淚擦汗,橫下心道:“可以!橫豎您今日也不怕髒了手,便領著唐糖我的屍體,一同上路好了。”
紀理心下暗舒口氣,望著那張混著汗淚的臉,上頭隱隱閃著光亮……他悄悄抬了抬手,然而因為離得太遠,全然夠不到,便又徒勞地輕輕放下。
唐糖並不知紀二是幾時步出的屋門,心下一片瞭然:今番總算凜然大義同紀二攤了牌,也算是撕破臉了罷。這本就是遲早的事。
只可惜大理獄的差事亦黃了。也罷,山重水複,大不了另尋它路。
**
用崔先生的話說:到底還是個孩子,病來得快,去得倒也快。
三日後,唐糖已然恢復了胃口。
為了鼓舞自己更好地活下去,唐糖一頓吃兩碗飯,肉挑肥的吃,三塊。
這三天沒見紀理,裘寶暘倒是來過一回,他來告訴唐糖,大理獄那裡的假已然請上了。
唐糖十分驚異,“只是那差事,紀二分明說替我辭了啊!”
裘寶暘大為不解:“不可能,鄭獄史還託你那假堂哥給你帶好來著,何況紀二怎會認得他?紀二難為你了沒有?”
唐糖實言以告:“他要逼我去遂州,哼,被我以命相脅,把他嚇退了!這兩天我倒再沒見他,說是已經走了。也許他太忙了不得工夫壞我的事?不過,此人虛虛實實,捉摸不定。”
唐糖不好意思說,聽聞她出了汗的當夜,魂夢不安胡話滿口,翻來複起睡得極不踏實,還是紀二親自照料了她一整晚。撕破了臉皮的假夫妻,可以做到這份上?此人的居心之叵測,實在難料想。
“下次不要動不動就拿命出來了,這廝欠了多少人命,還在乎你一條命麼?只要對他有利,他是絕對做的出來的。”
“誒,人命那事……寶二哥可能是有點誤會。”
“紀陶的遺物如今何在?你還替紀二說話……他一定不是好鳥就是了!你要多加防範。”
唐糖覺得紀理再不是個東西,為紀鶴齡著想,終究是沒將青瓷盒進出紀府的始末透底給裘寶暘聽。
“嗯。”
“唐糖你看你都瘦了一大圈,既病了就安心養幾天,再莫惦記其他。紀陶若是有知,見你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為他拼成這樣,心裡必定難過,他可不喜歡欠人情。”
唐糖想起紀二的冷嘲熱諷,瞬時紅了眼眶:“我們之間,沒有欠不欠這一說。再說我都做什麼了?我就是個笨蛋,這麼幾天就倒了,什麼忙都幫不上。”
“你幫的上!我昨夜還聽吳主簿同鄭獄史商議,有意調你去少白將軍府當個書吏,問鄭獄史你做不做得來。”
“少白將軍府?這是要將我調出去?”
“不是。那處原是個前朝的將軍故居,現在確是設在大理寺衙門之外的一處暗查機構。大理寺許多絕密要案,皆是移在那處查辦。你不知道罷?我們的紀大神探——一直是在那裡做事的。”
唐糖百感交集:“……真的麼!鄭獄史怎麼說?”
“全靠你平時做人講究仔細,鄭獄史自是將你大加誇讚一番。我請調少白將軍府亦多時了,哼,裘寺卿只說,那也是你這種混事之輩去得的?半點口風不肯露,我還是王少卿說,調令不日就會下來,你我很快便可共事。紀陶莫怪,兄弟我總算可以照應得到唐糖了!”
唐糖比拳裝模作樣客套:“還靠裘大人多栽培。”
二人立在紀陶墳前擊掌慶賀完罷,心頭最大疙瘩仍是紀二。這人知道的事情又多又蹊蹺,他們卻不知從何入手反查。
“此人比鬼精上十倍。幸好他不在京城,待你復工,你我一切多加留意,早早將那廝安在你身後的尾巴除了才好。”
“也惟有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