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糖驟然明白:“大人與寶二爺換了衣裳,扮作他的樣子,引得他們襲擊……為什麼?”
“這樣豈不皆大歡喜?唐小姐方才聽聞你的裘上官負傷,不是心急如焚?”
唐糖惱了:“你這個人……怎的不知好歹?”
“哼,我是不知好歹。”
唐糖無言以對,為了給他上藥,欲揭簾子借一束月光,被他一把攔了:“不要。”
“不然掌個燈?”
“夜河上未必沒有人,我特意僱了位能摸黑夜行的老船家。”
“大人是忒謹慎了些……就這麼摸黑上藥,弄痛我可不管。”
“無妨。唐小姐能憑良心就好。”
唐糖氣極,心知是怎麼都拗不過這個混賬了。
然而人家幫了他們那麼大的忙,她說歸說,又不好真的痛下黑手,更不……忍心胡來。只得耐了性子,極小心地用指尖輕探他傷處:“可是這裡?”
估計是被她觸痛,紀理分明忍得辛苦,終究是道了聲:“是。”
“那人說是用的鏢?”
“拔了。”
“鏢何在?”
“河裡。”
此事非同小可,此人卻偏是惜字如金,唐糖有些火:“不知有毒沒有您就扔了?”
“無毒。”
唐糖指尖微顫了顫:“但傷口彷彿極深,大人可否容我掌燈……就一眼?”
“不行。”
唐糖氣得說不出話,找來水葫蘆,抽出絲絹來沾了水,單憑著感覺,為他細細清洗。
她本不欲理他,然而大約是因為真的弄痛了他,他的身子分明微震了一下,唐糖只得咬唇囑咐:“大人再稍稍忍一忍。”
紀理一言不發。
唐糖總有些奇:“方才大人引我過去的時候,那般好身法,竟躲不過那人一支鏢?”
“不由得他留個記號,他明日用什麼找你家大人要賬?”
唐糖恍然悟了,對方只當是傷了裘寶暘,明日必去尋寶二爺的晦氣。然而因為寶二爺根本無傷,那人必定吃癟……
明日才是真正看好戲的時候,對方究竟什麼來路,明日就會有個頭緒了。
“大人高明!”
“哼。”
“只是您也太過生猛,就這麼生生捱了一鏢……”
“還不是因為有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您還沒告訴我,您是如何知道我的行蹤?”
“哼,你說呢?”
唐糖如何知道!
紀理哼一回,那個傷口滲出的血倒更多一些,她憂心他的傷勢,這當口著實不忍多問。
這人的脾氣糟糕若此,但另一方面,又實在硬到了教人暗生佩服。
船艙封閉,傷口便不易幹,唐糖低了身,輕輕替他吹了許久,時不時問一聲:“大人這樣會不會覺得好些?”
洗罷的傷處漸漸收幹,紀理孤坐在黑暗裡,一直沒有答話。
唐糖本打算這就替他上藥,然而他的衣料起先便教她撕了個大口子,她一個不小心,順手就觸到了一旁……一時大為不解:“還有傷?我摸摸。”
紀理極不耐煩:“這個不是,你不用管!”
唐糖吐吐舌頭,咕噥道:“驢脾氣。”
紀理卻放緩了聲音:“你可還記得大嫂家……那個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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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糖記了起來。
在她約莫十歲的那一年,紀家的大公子伯恩尚在人世,溫文儒雅一個人,卻偏偏年少時就立志投身軍中。也不過就是二十歲的年紀,在謝大將軍的北軍之中已領寧遠將軍銜。
謝府乃是西京將門,紀伯恩又極得這位上將的賞識,上年已同西京將門謝家的小姐定了婚約,次年秋天就是婚期,喜事將近。
那年春天,謝大將軍入京述職,順便攜了他一雙兒女同行,得閒暇時,就全家上紀府做客。
一來是為讓謝小姐相一眼親,二來也讓家裡只愛舞刀弄棍的小公子開開眼,瞧瞧他們書香門第的親家府上,是如何的不同。
謝府的小公子比唐糖還小一歲,是個胖子,性子卻皮猴一般,恨不能拆了天地,正是貓厭狗嫌的年歲。
小胖子下午就惹了禍,眾人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然偷牽了謝將軍的馬,上了南院門。
書香門第的格局謝小子不喜歡,南院外那一大片起起伏伏草地,倒似片小平原,很教他喜歡,他打算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