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理嚴詞否認:“我沒有。”
“你為什麼不看?”
紀理反問:“我為什麼要看?”
唐糖怒了:“這是紀陶留下來的東西啊。”
紀理早恢復了尋常面色:“這是證物。”
“紀大人,你讓我看……就看一眼,不然我真的不放心。”
“證物不可以這樣對待,唐小姐方才就說得很是,萬一動了證物,‘於我們半點好處都沒有’。唐小姐以為自己是誰?你的人手多過大理寺,還是你查案的手段,遠勝於三司衙門?”
唐糖有些擔憂:“我有時在想,我們復原好的東西送了去,他們萬一沒本事開啟瓷盒,豈不是平白耽誤了事情?”
紀理嗤笑:“唐小姐不知是自視太高,還是當了太久的井底之蛙,說出的話簡直不怕讓人笑掉大牙。此種雕蟲小技之輩若要尋不出幾個來,三司衙門真是枉開在那裡了。”
唐糖又問:“那別人究竟為何要將此物從大理寺弄出來,交在大人手中?”
紀理道:“我說了此案極其複雜,此案之中……各懷心思的人亦多得很。我們要做的不是揣度別人的行為目的,而是不要為他人所利用,耐心靜候真相。”
唐糖忍不住說出她的揣測:“二哥哥有沒有想過……紀陶萬一還活在世上,萬一他只是受了傷,又有什麼事請不便出面,想讓我們幫他去做呢?”
紀理卻極理智:“唐小姐,紀陶已經走了,你不能活在幻覺裡。紀陶活著的時候,絕不會有這種奇怪的念頭,他很知道唐小姐的身份。倒是唐小姐,常常忘了自己是誰,言必稱紀陶如何如何,對我三弟,彷彿總有一些奇怪的念頭。”
唐小姐什麼身份?莫不是他紀大人的妻子?
真正無稽,這個人聲聲喚著唐小姐,卻居然要她記得,自己是他紀二的妻子。
唐糖氣得聲音都顫抖:“你少血口噴人,我沒有任何奇怪念頭。你這種冷血之人哪裡會懂,我不過是用有情有義,去對待一個同樣有情有義的朋友!”
夏夜的悶熱天,紀理的聲音冷得凍冰:“唐小姐以為自己當真瞭解紀陶麼?我這個三弟,自小何止有情有義,他根本是個多情多義之人。紀陶一生牽念之人太多,只恐怕就算有心,有好些人他也是無暇顧及……唐小姐還望好自為之。”
唐糖淚眼呆望眼前這個無情的人。
她可不願徒勞去琢磨那句“多情多義”背後的含義。
唐糖只是有些悔,她真不該提起紀陶的,每提一回,他便要被他這好哥哥詆譭一遭。
唐糖半天不發一語,淚眼朦朦半天,終是咬唇將淚水盡數逼了回去。
紀理冷眼相看,不可能有什麼安慰言辭,卻也知道擔怕唐糖再次撂了挑子,半天彆扭道了聲:“抱歉。此案干係重大,我是不得不這麼說。”
唐糖冷冷回:“紀大人待我苦口婆心,將案子吹得如何神乎其神,又規勸我好自為之,如此良苦用心我卻不領,當抱歉的恐怕是我!”
紀理並不接話,屋中的空氣一時凝固到了極致。
許久之後,紀理終於緩緩開口:“唐糖,事已至此,你若不願幫我做完,我亦不當再作勉強。我只說一件事實與你聽,並未有人將二者並作一處來談,但……你聽完若仍決意要開啟紙捲來一看,我便再不阻攔。”
唐糖試圖平心靜氣,道:“你說。”
“紀陶出事當夜,京中還出了另外一件眾所周知的大事。”
唐糖努力回想,眉目十分愁苦:“是什麼大事?四月二十六那夜,算來算去,要麼只有先皇駕崩……”唐糖忽掩住了唇。
紀理面色凝重,未發一語。
第11章 長壽麵
唐糖一直怔在那裡,紀理緩緩將那個蠟封紙卷置於唐糖手心,低言道:“唐小姐,說此間水深三丈,是說淺了的。唐小姐覺得以紀陶之本意,哼,他是希望見你螳臂當車?蚍蜉撼樹?驅羊攻虎?窮鼠齧狸……以卵擊石?”
這人一張毒嘴真是……唐糖心頭恨恨,竟是回不上一句。
“你若是真心為紀陶考慮,便不要開啟。出事至今已逾一月,離開那時越遠,便離真相越遠。我預備明日啟程回京,三司下月若還查不出一個所以來,紀陶或許……便真的只有枉死了。”
話鋒偏轉,紀理難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平靜、隱忍、鄭重,像極了一位兄長髮自肺腑的請託。
唐糖摒息聆聽,覺得自己那許多執念,在他面前竟是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