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仲海氣得面色發青,怒道:“操你祖宗!拼著頂戴不要,老子也要找侯爺說個明白!”說著便要衝向內廳。
眾人吃了一驚,急忙攔住,楊肅觀勸道:“秦將軍可想清楚,咱們替盧兄弟洗刷出身要緊,你這般把事情鬧大了,弄得人盡皆知,對他的將來反而不好。”
秦仲海心中一涼,尋思道:“這世間好生功利現實,盧兄弟不過是個苦窮酸,不似當年定遠還帶著寶貝羊皮,自然無人替他真心出力打理,唉……我那日向他誇下海口,說他只要能為國家立下汗馬功勞,日後定能揚眉吐氣,誰知他性命拼了,功也立了,卻又生出這等事來……這……這要我怎麼對得起他?”轉念想起盧雲的死硬脾氣,心中更是擔憂:“這盧兄弟是個烈性的,他要是知道自己洗不掉賊出身,定會氣得吐血,這……這可怎麼辦?”想著想,忍不住抱頭長嘆,極是苦惱。
楊肅觀見他發愁,當下勸解道:“仲海不必擔心,柳侯爺聽了這事,已然託了朋友在刑部裡查,看有無法子替他洗刷乾淨,日後也好讓他出頭。咱們不必急在一時。”
伍定遠想起柳昂天曾為自己洗刷冤屈,忙點頭道:“沒錯,現下正該請侯爺想想辦法。咱們盧兄弟是個清白的讀書人,生平最是正直,我看他準是給人陷害的。總之咱們出錢出力,把事情辦好為止!”他是捕快出身,這等貪官陷民的情事自是聽多了,果然三言兩語便說出當年內情。
楊肅觀連連頷首,道:“還是定遠說得對,當前絕不能急,咱們且聽刑部訊息便了。”
秦仲海雙手抱頭,嘆道:“盧兄弟九死一生,這才保住公主平安,此次西行,咱們沒人比他的功勞更大。唉……他若得不到封賞,大家憑什麼拿好處?”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都在思索對策。
說話間,忽聽一人道:“是誰在叫我?可有什麼事麼?”
三人面色一變,說曹操,曹操便到。這聲音正是盧雲。霎時眾人無不臉色慘白,一齊回頭看著他。
盧雲見他們神色凝重,忍不住一奇,道:“怎麼了?大夥兒不是在喝酒吃肉麼,怎地這般難看臉色?”
秦仲海忙擠出一張笑臉,咳了一聲,乾笑道:“哎呀!你哥哥錢輸得多了,臉色自然不好。來來!盧兄弟,陪我賭上一把,讓我翻翻本吧。”說著拿出骰子,便往碗裡擲去。
伍定遠也見識過盧雲的牛脾氣,此時自也心驚膽戰,忙陪笑道:“是啊,盧兄弟快來賭上兩手,我方才也輸了不少,快讓我轉轉手氣!”
盧雲見他二人愁眉苦臉,倒也不似作假,當下點了點頭,道:“好吧!既然大家都要我玩,我也不好掃了兩位兄長的興兒,不過這規矩如何,你們可得先說個明白,免得到時又輸了耍賴……”
三人拿出銀兩,正要聚賭,忽聽前廳劈劈啪啪地,響起了陣陣鞭炮聲響,楊肅觀神色一變,知道欽差到來,忙道:“前廳有點事,我這就過去看看。”當下轉身離開。
伍定遠想起盧雲個性剛直,一會兒聽封賞中沒了自個兒的名字,莫要鬧將起來,弄得柳昂天下不了臺。他輕咳一聲,向秦仲海使了個眼色,便道:“你們兩人先玩,我這就過去瞧瞧。”他急於入廳打點疏通,當下三步並做兩步,便往前廳奔去。
眼看院中只餘自己與盧雲兩人,秦仲海面色發苦,偷眼朝盧雲望去,尋思道:“咱們盧兄弟脾氣一向不小,這當口我可得想個法子,好好勸他一陣。”他平日雖然兇猛豪邁,膽大妄為,此時見了盧雲的神氣,卻也無計可施,只得連連搓手,不知該如何啟齒。
正煩惱間,卻見盧雲望向自己,淡淡地道:“皇上要下旨封賞,秦將軍怎不去接旨?”
秦仲海聽他一語點破,登時一愣,道:“你……你這話是……”
盧雲微微一笑,逕自坐了下來,道:“你們方才說的話,我全聽見了。”
秦仲海顫聲道:“你都知道了?”
盧雲點了點頭,拿起骰子把玩,卻不言語。
秦仲海見他神色無喜無淚,但眉宇間似有著深深的悲憤,想起自己當年作興相邀,如今卻不能替他平反,心中極感愧疚。他搖了搖頭,嘆道:“兄弟快別發愁了。放著咱們侯爺在這裡,天下有啥難事?你且耐心點,終有發達的一天。”這話雖在安慰,但說起來有氣無力,連他自己也無法信服。
盧雲沒有回話,他嘴角帶著一抹微笑,緩緩伸手出去,將骰子擲入碗裡。三粒骰子落在碗底,骨溜溜地轉啊轉,忽然之間,當中一顆骰子滾出碗中,落到了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