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撫須而笑:“非也,非也,那只是表面看來罷了。高階道法對道的闡述更加精深,初學者便能沿著前人開創的道路走下去,自然比那些在迷霧中摸爬打滾的人修煉要快。”
“但這條路不是金光大道!”明德搖頭嘆道:“道可道,非常道啊。”
“一來,當初寫下這本道法的人,縱使修為再高,再是高屋建瓴,都不可能超越‘道’本身。一個自己都不懂道的人,怎麼能教別人學道呢?”
“二來,領悟了道,與將道名狀、述諸文字,又是兩回事了。舉個簡單的例子,有人實力高超,教出的徒弟卻非常平庸。並非是他不肯教徒弟真本事,而是他不善於傳道。”
“語言畢竟是有邊界的,撰寫道法之人,心中或許有天地浩瀚,但最後用文字或是招式闡釋出的,不過是一鱗半爪罷了。”
“三來,也是最關鍵的,那便是創立道法的人,與學道之人存有差異。世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人也是如此。由於天生資質和成長環境的不同,人們對道的理解也會迥異。”
“便是日夜揣摩人家的道法,學了個九成,又如何呢?由於個體的差異,剩下的一成,領悟不了,便如天塹,永遠橫亙在那裡。”
“徒兒,你可悟了?”
聽了明德的話,秦宇似懂非懂地說:“您是說修習等級更低的道法,由於著者道法粗淺,反而讓學道的人更多地去琢磨屬於自己的東西,跳出前人的條條框框,更加接近道?”
明德呷一口清茶,擊掌而贊:“他們總說你悟性不如殷子晗,結果呢?空蟬殿悟出生之真意雛形,如今幾句話又點出低階道法的優勢所在!這種悟性,哪裡是殷子晗能夠比得了的!”
“正是如此,好徒兒,他們自以為是金光大道,其實卻把路越走越窄了。大道本是三千,他們卻只認可道法上描述的那一種。終有一日,他們會反被道法所困,除非能夠超越創立道法的人對道的闡述,否則,永遠沒有進階元神的機會啊。”
話雖如此,也只有如明德這般目光長遠的人,才會把這一點認為是高階道法的缺點。畢竟世俗中的尋常人,能夠修煉到元嬰期,已經會捂著嘴偷笑了,還管什麼進階元神?
這也是高階道法受世人追捧的原因,他們的眼界決定了看問題的角度。
秦宇大吃一驚,反問道:“超越創立道法的人,談何容易!既然高階道法有這樣的缺點,那師姐怎麼辦?”至於殷子晗,他才不關心呢!
明德狡黠一笑:“就算道路越走越窄,也得承認他們前面走得足夠快啊。這是他們的造化,是好是壞,全看個人。但是宇兒啊,你萬萬不能有這樣的造化。”
“清泉和子晗有這般造化,為師不是神明,無法準確地推演未來,不去妄加評斷。可你已經是歸一之體了,結嬰之前,一路沒有瓶頸。你最初的這段修行路,已經夠順了,如果再修行地階道法……”
秦宇自語道:“您的意思是,物極必反?”
這一次,明德沒有誇讚秦宇,而是細細地打量他,那目光看得秦宇發毛。他悠悠地說:“宇兒,你的見解,真不像是一個只有九歲的孩童。”
天資聰穎的人或許領悟秘技時有如神助,便如殷子晗,只看一遍就能施展出《疾風刀法》的第三層奧義——寓快於慢。
對於道法的理解,卻和閱歷有關。沒有一定的年紀,不曾經歷過一番世事沉浮,怎麼可能有所明悟呢?
換在往常,聽到這樣的懷疑,秦宇早就嚇得原地跳起,替自己辯解了。但今天,明德一番推心置腹的論道,卻讓秦宇卸下了防備。
他關心自己的徒兒,無論是出身宗內的晏清泉,還是拜入宗門不久的秦宇。
他足夠坦白,因為道一的八卦,就主動向秦宇詢問是否會對他心生怨懟。
他不藏私,將自己所有對道的理解,向秦宇和盤托出。
最關鍵的是,他把秦宇看做和他平等的存在,而非以實力論尊卑。
面對這樣的明德,秦宇深吸一口氣,面帶躊躇地說:“師父,我也常常覺得,自己不只九歲。在我的腦海中,有另一種記憶——在那裡,我是一個沒有靈根的凡人,我有親人,有同窗,真實地活著……”
“比起那段記憶,虹元界的一切,倒像是一場夢境。”
這是藏於他內心深處的秘密,除了會長,無人訴說,會長卻足足消失六年了!
別看秦宇表面上不在意,忙得一塌糊塗。實則呢,他獨自揹著沉重的秘密前行,瞞著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