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薨了!”
頓時人聲鼎沸起來,哭嚎聲一浪接著一浪,像是永不停歇的潮水,愈漸撕裂耳膜。
君羽剎住腳步,兩手扶住膝蓋喘息不定,仰起的臉上露出極迷惘的表情,夜風吹動長髮,漸漸遮住了眼簾,看不見前方,視線模糊起來。
她尚記得,臨走前最後一次回頭,望見武帝端方溫和的臉上,飽含著慈父般的暖意。那樣笑著說:“回去多添點衣裳,別受涼了。”像尋常百姓人家一樣,父母對孩子不厭其煩的叮嚀。
君羽就那樣一直在風裡站著,沒有出聲,一時辨不清悲喜。空落落地呆了陣,才敢擦去眼角冰涼已久的淚。一任凜冽秋風吹開滿頭青絲。簌簌白珠撲面飛來,氳溼了唇上的暖意。才九月裡,天就這樣涼了。
這是她在半年之內,第二次眼睜睜看見,身邊最親最近的人驀然離開。
一任挽狂瀾(下)
天色窘暗,浮現出血般殷豔的紅色。搏動的紫微星倏地一亮,突然黯淡下去,拖著深長的白尾向天邊隕落。
太元廿十一年,九月,星罡異動,天下謂之變矣。
同樣的夜晚,建康城的某一處角落裡,有人倚窗獨立,仰頭靜觀著迥變的天象。他高挑頎長,略有些消瘦,風吹起霜白的袍擺,像是獵獵招展的一面旗。
良久,他長眉一顫,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怎麼?”王練之審視著他的臉色,立刻緊張起來。
謝混掩上窗,悠悠轉過身來:“哎,天象異動,只怕過了今晚天下有變。”
“怎何以見得?”
“你看孤星犯煞,即便不是血光之災,也未必有什麼好事。”
話音未落,門上響起了輕釦。謝混隔著窗問:“何事?”
外頭的人回道:“稟公子,宮裡傳來疾報,說陛下夜裡遭魘駕崩了!”
屋裡的兩人一驚,都不約而同地回頭,觀察著對方愕然變色的臉。
“知道了,你下去領五百銖銀錢,給送報的使官。”謝混打發完下人,轉頭問王練之,“練之,以你平日的觀察,陛下可有夢魘的毛病?”
王練之想了想,搖頭道:“陛下不過三十五歲,正直鼎盛之年,身體一直很康健,就算有夢魘的症狀,也不可能一下就喪命。”
“你的意思是說,這其中有蹊蹺,陛下不是死於魘疾,而是有人蓄意隱瞞真相?”
“不錯,我好歹是大夫,這點是論斷還能推的出來。“王練之皺眉道,“可我有一點不明白,這樣做到底對誰有益處,何況誰有這麼大膽子,能瞞天過海?”
謝混按住額角,沉吟道:“這個倒也不難,去尚書檯查一下錄薄,就知道陛下留宿在哪個宮。能下手的無非是身邊人,尋常太監宮女估計沒這個膽子,唯一有機會得逞的就是那些嬪妃。”
王練之點頭道:“這個我信,陛下向來放縱私慾,後宮所納之人不下上千,冷落了哪一個,以至於慘遭報復也不是沒有可能。”
“事情未必這麼簡單。”謝混搖頭,“你想,那些嬪妃雖然失寵,只要陛下活一天,便還有一天的盼頭。可陛下若是死了,只怕點這點盼頭也沒有。她們不會蠢到自掘死路的地步。這個人既然敢幹,而且乾的明目張膽,一定是背後有人撐腰,吃準了查不出來。”
“什麼後臺能硬到連弒君都不怕?”
“至少是操控了半個朝廷,且有一定量的兵權。這事情成則矣,不成就是滅九族的大罪。沒有周密的計劃和手腕,誰也不敢拿自家腦袋開玩笑,所以我敢打賭,一定是朝中人乾的。”
王練之點頭道:“經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個人。桓玄手握重權,也算有點勢力,難道他現在生了異心,想走他爹廢帝篡權的老路?”
謝混搖頭道:“這我也想過,但可能性不大。桓玄既然肯做駙馬,就說明他還想投靠朝廷。明天就是成婚的日子,如若陛下一死,他苦心營算的一切豈不是淪落成空?”
王練之默然頷首,一想到明天婚禮不成,暗自竟有種按捺不住的喜悅。他心裡雖這麼想,臉上卻不表現出來,只贊同道:“不是他又是誰呢?”
謝混低笑說:“這正是我一直困惑的地方,你想想,王恭才去京口鎮守,陛下就莫名其妙的暴斃了。其中誰的獲益最大?”
王練之恍然省悟過來:“你是懷疑會稽王父子?可是會稽王身為皇親,與陛下又是同胞兄弟,他怎麼下的去手?”
謝混冷冷一笑:“為了奪權,同室操戈的例子還算少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