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問。如今想了起來,聽得葉老大夫所言,終於明白阿瑜欲言又止的為難神色是什麼意思。
葉老大夫接過那藥方,開啟一看,赫然署名“金陵路遙”,不由一怔,細看藥方,連連點頭,“這就對了,原是路丫頭開的方子。”隨即將那方子遞與蘇笑問道:“蘇小子,你看呢?”
蘇笑一聽“路丫頭”三字,臉色瞬間一沉,一隻手微抖的接過方子,足足看了一炷香時分,才低聲輕道:“督脈為病,淤血不行,肝鬱積勞,難育之症。”
葉老大夫點了點頭,轉頭看向沈浣,正了神色,“沈姑娘,蘇大夫所言也是老夫之意。相信路大夫替你問診之時也已經說的很是清楚。你少時傷過沖任胞宮一軸,多年疏於休養,舊傷頻發,導致淤血不行。似曾調養略有好轉,想必是因為路大夫此方之效。但這些年又有肝臟積鬱之像,肝腎不調,將來只恐難有身孕。你眼下年紀尚輕,未覺不適。到得年紀大些,只恐你那舊傷益發難忍。”
此事當年路遙便同她說得十分清楚,彼時最難受的卻是阿瑜,她雖嘆息,卻也只是心中一黯,隨即便忙軍務去了。一來二去這許多年過去,早將此事拋諸腦後。只是如今,有俞蓮舟在側,舊事重提,她忽而覺得心中沉墜,不敢回頭。
俞蓮舟聞言,驀地想起當年漢水之畔,沈浣曾遭刺客暗算導致小腹舊傷崩裂。想來彼時不欲他進帳,也必是因此之故,繼而開口:“敢問葉老,此疾可有醫治之法?”
葉老大夫皺眉沉吟半晌,微微嘆氣,“難孕之症,依其病因,亦有數種。這一種……只怕不易。便是有孕,也難保全。我觀沈姑娘脈象,乃是習武之人。此疾忌寒涼,忌勞累,忌愁鬱,更忌與人動武。若是於江南溫養上數年,再調養以藥物膳食,少動內息;或許能略有改觀。只是能孕與否,便看天意了。”
沈浣聞言啞然,良久苦笑一聲。
她領軍幾十萬轉戰中州,戰時枕冰臥雪,頂風冒雨連夜起營把寨早已是家常便飯,兼之軍務繁重舉步維艱,更何談她戎馬一身做得便是兩軍陣前斬將擎旗之事。若真如這葉老大夫所言忌寒忌勞忌愁忌武,如何還打得起那身後一面青龍牙旗?
葉老大夫見她神色便知一二,嘆息道:“沈姑娘想必亦有難處。若非如此,路丫頭開得便也不是這溫養方子,而下急猛之藥了。”
沈浣尚未開口,卻聽得俞蓮舟又問道:“請恕晚輩冒昧,先且不談其他,葉老可有保她那舊傷不再崩裂之法?”
葉老大夫打量了俞蓮舟一眼,笑道:“若只是止那舊傷崩裂,這倒也不算甚難。我這便給你寫個方子。外敷內服三日一次,用上六個月,那舊傷便有改觀。然則終需小心行事。”
俞蓮舟拱手道:“在下先謝過了。敢問葉老可否開些外傷藥?若萬一那舊傷再有開裂,也可救急。”
葉老大夫捋著鬍子:“此事甚是好說。你二人先住下,她這毒總要調解幾日方得無恙,剩下拉拉雜雜的方子,老夫這幾日慢慢開給她。”隨即招來藥童道:“你去再給收拾出間客房來。”
俞蓮舟和沈浣幾乎同時道:“不敢有勞葉老。”
葉老大夫聞言卻是不由微微一笑,語氣促狹,“呵呵,不敢是麼?傅莊主跟老頭子說得是兩個少俠前來問診,可沒說是一男一女。老頭子看你二人還沒辦事,總不能住這一間房吧?”
俞蓮舟一滯,不再多說,拱手謝過。
沈浣卻似想起什麼,呼的一下便覺耳際熱辣了起來,深吸口氣,強作無恙,拱手相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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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蓮舟練過晚功,正於房中打坐,忽而聽聞屋外有笛音響起,正是沈浣最常吹的那一曲江上逢故人。那笛聲幽幽澈澈,他不通音律,也聽得微微一怔,隨即收功,出了房去。
沈浣的客房就在隔壁,俞蓮舟一出門,就見得沈浣坐在她自己房間的屋頂之上,一身白衫,橫笛而奏。冷寒月光漫灑一地,她揹著月光,周緣銀輝微亮,卻看不清面龐。身邊擺著數個不知哪裡來的酒罈,似是已獨飲了好一會兒,隔著數丈便能聞見襲人酒香。
俞蓮舟看了一眼,隨即足下一點,飛身上了房頂。
隔著數丈已是酒香襲人,如今到得近前,那酒味更是濃郁芳香。也不知沈浣是哪裡弄來的酒,竟然只是聞著,就有些讓人微醉。她面色殷紅,醉意已顯,想是已經喝了不少,似有些糊塗,竟未有認出俞蓮舟,見得有人躍上房來,本能一般迎面便是一掌劈了出去,絲毫不留情面。俞蓮舟微微一嘆,左手一扣一帶,化去她頗是凌厲的一掌,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