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也讓我轉告於你,不用急著回武當,安心做事便可。”
“俞、俞、俞……俞二俠,你……你你不是……不是……”沈浣一口氣沒接上來,險些嗆到自己。
俞蓮舟看著她,忽而竟是笑了,將她兩隻手合握在一處,微微一嘆,喚道:“阿浣。”他聲音低沉而柔和,清寒夜裡傳入沈浣耳中,竟讓她一瞬間心中連帶身體都忽然熱了起來。
阿浣。
他從來端肅沉默,極是寡言,聲色不露。只是那一句“阿浣”,她今生頭一次聽到他喚,其間藏的深密的情愫她卻能聽得一清二楚。
阿浣,阿浣。
他喚得彷彿天經地義一般。
“阿浣,你曾說你不知自己所求的一個故園今生能否求得。若有一日你再不用征戰,可願與我同回武當?俞二一介江湖武夫,比不得陸家三代忠烈,一門書香,但願盡力予你畢生所求。予不得天下,也要予你一處心安故園。”
心之所安,無處不是故園。
沈浣微微一抖,竟不知如何回答。百萬敵軍營中她從未曾懼,刀光血影之下她亦未曾懼,然則此時她竟有些害怕。怕眼前之人許給她的這一個觸手可及的故園,轉眼皆是虛妄。
俞蓮舟不再多說,沉默著拿過當初師滿下山時張三丰交與他的長劍,展開沈浣的手,將那長劍放進沈浣手裡。
沈浣驚訝的看著他這柄從不離身的長劍。黑檀為柄,雲紋吞口,古樸卓然。當初年幼流落江湖之時,她便牢牢記得這長劍模樣。十餘載後信水相逢,她首先認出的,亦是這柄長劍。她仍就記得參政府裡危急之際,他借她這劍時候劍柄之上的溫熱;記得淮安兵圍之時,他執劍陪她於城頭數十日的困守;記得鹿邑營中,他三尺青鋒仗劍立於她之前,立定乾坤的一戰。一路行來,從孺慕依賴,到敬重感佩,再到相知比肩,終到可託生死。
如今,他將這長劍親手放入她手中。燙熱起來的,不知是她的手,還是她的心。
良久,她將那放在身邊的師賜長劍取在手中,默默的交與俞蓮舟。古木暗銀,十餘年來這劍被她系在背後,百萬軍中出生入死,她的汗與血皆染其上。
他與她皆是言少而情重之人,他方才所問之語似是已不需作答。行軍武者,貼身兵刃相交,便是生死性命相付。
“二哥。”她輕輕開口。再不用擔憂自己會情不自禁脫口而出。
“嗯。”俞蓮舟仔仔細細收了沈浣長劍,聽得她喚他,點頭應聲。清寒月色映亮沈浣半側面龐,清俊削瘦,英挺眉眼竟被笑顏襯得柔和五分,動人異常。
也不知過得多久,俞蓮舟與沈浣誰也不說話,只在房頂上坐著,似是都沒有意向打算回房。兩人之間氣氛愈發微妙起來,沈浣覺得心底發癢,躍躍的覺得似是不能安靜下來,卻又不知自己到底想做什麼,這般感覺卻是平生頭一次。她一邊看著坐在身側的俞蓮舟,一邊琢磨自己到底是怎麼了,過得半晌,忽然靈光一閃,偷瞄著俞蓮舟。
俞蓮舟早已發現沈浣坐在身邊,不知是因為酒意未過還是興奮異常,彷彿像個剛剛得了朝思暮想的心愛之物的孩子,一雙眼睛轉來轉去,若非自己握著她的手,只怕她已經伸手四處擺弄了。
他心中好笑,正欲說她兩句,眼前月光卻忽然一晃,清冽酒香味道欺進,隨即便覺得溫熱之中帶著微溼的唇貼上了自己頰邊。輕輕一觸,迅即逃一般的遠離開來。原來竟是沈浣趁他不注意偷親了他一下,速度快得迅雷不及掩耳,隨即小心翼翼得打量著他的反應。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沈浣一幅理所當然的模樣,唯有耳際紅熱得太過,實在不像是僅僅因為微醺酒醉而至的了。
“阿浣。”俞蓮舟嘆氣。
未承想他話音剛落,沈浣還未曾答話,旋即又是一動,竟又親了他頰邊一下,隨即退回身,依舊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理直氣壯的看著他。
“阿浣。”他再次嘆氣,“你我尚是未婚夫妻,這般不合禮數。”
沈浣皺了皺眉,似是想起了什麼,一本正經道:“鄭校尉和王家丫頭不也這般?未婚夫妻比私定終身的總要好些吧?”
俞蓮舟一滯,隨即哭笑不得。沈浣自幼。男裝,上了雁留之後每日兵法武藝,更無人將她作女兒教導。下山以後,即便在潁州軍中,身邊兄弟下屬多是粗豪漢子,聚在一處喝酒談女人,能多直白便有多直白。加之軍營之中少有女人,她偶見男女親熱,不是如鄭校尉那般偷跑出來幽會,便是有兄弟在青樓紅帳之中與姑娘調情,皆是熱辣直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