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次,皆是地火明夷。
地火明夷,鳳凰垂翼。
所卜之事,必然大凶。
白紙之上墨色正新,仿如鮮血,觸目驚心。
戴思秦合目而坐。良久,他忽而睜眼,似突然想起什麼,看著沈浣剛進帳時他所佔的那一爻。
六二。
他佔這一爻時,沈浣忽然打簾而入,他甚是驚訝,彼時手中一鬆,三枚銅錢掉落桌面,三面皆陰,是為老陰。
他猛然一怔。陰極生陽,是為變卦。他當時驚訝於沈浣忽來,竟忘記變卦。
他提筆,將地火明夷的六二陰爻做陽。
明夷之卦立變。
上坤下乾,地天泰。
地降天升,兩氣相交,小往大來,萬物通達。
大吉。
戴思秦怔住。
地火明夷變作地天泰,沈浣一打簾間,一爻之變,吉凶立轉。
他迷惑的看著那紙,久久不動。
第八 十章 九死黎庶問蒼天
行營南門,照雪烏龍刨著地,一邊將俞蓮舟身邊的一匹棗紅馬往後擠。那棗紅馬如何擠得過照雪烏龍這等萬里難覓的名駒?生生被擠了開去,眼巴巴的看著照雪烏龍得意的佔了它的地方,靠著俞蓮舟,用鼻子一下下親近一般去蹭俞蓮舟手臂。
俞蓮舟到未注意這兩匹馬。此時沈浣尚未到,蕭策將他拉到無人之處敘話。
“俞兄弟,吳老前日寫信與我,信中提到張真人親往長沙提親一事。”
俞蓮舟聽蕭策提到師父張三丰,當即肅手,“家師言道沈家乃是書香傳家,登門提親一事當由長輩出面。我等江湖人不甚留意這等禮數,沈家與吳老只怕在意,是以親自前去長沙。若非此次太康事急,在下本當與家師同去。”
蕭策搖頭笑道:“張真人太客氣了。吳老高興得很,當即便應了你與阿浣之事,還說待到天候和暖一些,他便親上武當回禮。”
俞蓮舟一拱手道:“吳老年紀大了,若是不便,待到此間事了,還是由在下親自登門為宜。”
蕭策不答,卻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與俞蓮舟道:“吳老讓我將此信轉交於你,只讓你二人沙場之上萬事小心,婚事自有他與張真人費心便是。吳老還說,你二人如今既已定下名分,以後也便不用顧忌。阿浣交託於你照顧,他也能放心。”
俞蓮舟雙手接了吳澄的信,蕭策又從袖中取出一物,卻是巴掌大小的一枚通體晶瑩溫潤的羊脂白玉如意。
蕭策將那玉如意交與俞蓮舟道:“這如意俞兄弟先收著。當初阿浣家中遭難,她與阿竹死裡逃生,身上只餘這枚她母親匆忙塞給她的傳家信物,是陸家歷來只傳長子的信物。如今也算是陸家唯一的一點東西。前兩年潁州軍困苦太過,她送阿瑜去金陵之時湊不出半文銀子盤纏,只得當了這如意,後來在下費得不少功夫才得以尋回。此物既是陸家唯有的家傳之物,如今且便交與俞兄弟做個信物吧。”
俞蓮舟聽得此物來歷,當下鄭重收入懷中,“謝過蕭兄。”
蕭策倒是坦然受了,卻對俞蓮舟笑道:“阿浣前些日子忙著太康戰事,尚未得知此事。我這做師兄的軍務到比她還忙些,所以此事還煩勞俞兄弟自己告訴阿浣吧。”
俞蓮舟聞言一怔,正要開口,卻忽聽得有腳步聲向這邊而來。側頭看去,正是沈浣。
蕭策此時也瞧見沈浣身影,當下拍了拍俞蓮舟肩膀,再不多說。
沈浣絲毫不曾知曉兩個人都說過什麼,竟似有些心不在焉。
沈浣接過俞蓮舟遞過來的照雪烏龍的韁繩,聽得蕭策喚道:“阿浣,怎麼了?”
她見得周圍除了俞蓮舟與蕭策再無旁人,微一猶疑,開口道:“師兄,火燒太康一事……”
蕭策只聽得她這前半句,似乎便知道她要說什麼,只向她搖了搖頭,“此事回頭再說,不急於這一時。”
沈浣卻似未曾聽見蕭策所言,一邊伸手至袖中摸取什麼東西,一邊皺眉道:“方才思秦卜出一卦明夷卦,我……心中甚是不安。這次火燒太康……”
蕭策竟似不僅知道她要說什麼,還知道她要取什麼,當下按住她的手,“阿浣!”
沈浣被他這一聲喚過神來,抬頭看他。卻見他嘆了口氣,隨即抬手替她理了理罩在外面的大氅,開口道:“太康一事,待你由楚州迴轉回來再說。眼下你只和俞兄弟前往楚州儘快將餘毒清盡才是。”
沈浣聽得他所言,怔愣半晌,終究點頭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