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浣好酒,這一路同行俞蓮舟卻是看出來些。從初逢夜舟之中的葡萄酒,到那日百泉軒中的花雕,無一不是精品。今日回城見得那酒鋪生意極好,說是新釀的香雪白今日剛開封,便隨手帶了一罈回來。
沈浣果然眼前一亮,剛接過酒罈,尚未開口,就聽得身後一串凌亂急迫腳步之聲。兩人呢微一側身,卻見得一個少年書生上氣不接下氣的疾奔而來,見得俞蓮舟與沈浣,身形尚未站穩,便躬身一禮,急聲道:“沈、沈公子,俞公子,山長、呼,山長請您二人速去前廳。”
書院中的書生們平日裡一個個均是長衫方巾,說話行事極重氣度,今日倒是頭一次俞蓮舟與沈浣兩人見得有人這般急躁模樣。
沈浣心中存疑,卻不敢耽擱,當下安頓沈竹,聽得俞蓮舟問那書生道:“吳老山長可有說是何事?”
書生喘息半天,這才復又開口道:“沒有。但是有名黃州蕭元帥的部下前來,看模樣似是有要事。”
沈浣與俞蓮舟一聽是蕭策派人前來,對視一眼,當下各自展開輕功,疾奔書院待客花廳而去。
兩人進得花廳,只覺廳中氣氛沉澀。吳澄坐於椅中,隋卿與另一名書生站在一旁,而客位之上,坐了一名三十餘歲的中年漢子,身形清瘦,滿面風塵之色,顯是日夜趕路,極為疲累。
沈浣一見那人,脫口而出:“行雲?”
這人正是蕭策手下最得力的副將葉行雲,沈浣又豈能不識?她方才聽得蕭策派人來送信,便知怕是有急事。然則她卻沒想到,蕭策竟然派了葉行雲親自來送信。沈浣心中一凜,便知必是出了事。
果然葉行雲見了沈浣與俞蓮舟,一個健步上前,單膝及地抱拳一禮,“行雲見過沈將軍,俞二俠。”沈浣趕忙去扶,“行雲,出了何事?師兄竟讓你親來長沙?”
葉行雲濃眉皺緊,“沈將軍,元帥派末將星夜前來報信,潁州大營堪危!”
沈浣一愣,立即反應過來,“行雲你且慢說,潁州到底發生了何事”
“韃子元廷久欲剿滅北路義軍,月前派遣樞密院知事也先帖木兒、衛王寬徹哥統軍十萬南下,屯兵沙河岸上,意欲圍剿劉福通部上蔡、息光二州義軍。十天前又增兵至三十萬。如今元軍已過了滑、浚二州,開州被圍已有數日,其間音訊全無。江浙平章教化、濟寧路董摶霄同時揮兵直逼安豐,整個北路義軍情勢緊急!元帥命我星夜前來,將此事告知於將軍,並說其後一切事宜皆聽從將軍安排。”
尚未說完,只聽得“啪啦”一聲,卻是吳澄身後的一名書生面色泛白,手中落在地上,異常突兀。幾人卻都沒有心思再去看他,悉數默然。
沈浣聞言,面上鎮定,心中亦是大驚,隨即大愁。她知潁州大營橫亙整個中原中路,這兩年先後攻佔河南多處,已然位居元廷心腹之地。如今中原與江南雖然是義軍四起,但劉福通部以潁州為根本,光、息二州、上蔡為前線,是四路十三行省義軍的門戶所在。潁州南面,就是淮水。潁州一旦失守,元軍渡水,便再無可守之險,無異於南北義軍屬地門戶洞開。
元廷若要平叛,頭一個打得便是潁州。只是她猜測以元廷如今精力財資,便是重兵圍剿,也尚有至少一兩年的功夫。沒想到,元廷動手竟會如此之快。三十萬大軍轉眼間竟然已經過了滑浚,兵圍開州,直逼潁州大營。
潁州大營之中,雖號稱有十萬之眾。然則正如賀穹所言,其中真正精銳,只有沈浣親手訓帶出來的三萬人。其餘七萬士卒,皆不過是農夫出身,只有編隊,卻未有受訓。甚至連兵器防具,都未有齊備。而眼下最糟的是,潁州大營之中想必已無備糧。若是平時,守著潁州,營中一時缺糧,尚有籌措之法。然則若逢戰事,兵馬未動,糧草必然先行。全軍上下至少預備多出一月糧草方是兵家謹慎之法。當下元軍重兵壓境,眼見便是大戰在即,一時之間又上哪裡籌措十萬大軍預用一月的糧草來?
沈浣眉頭皺緊,閉目凝神思索,一時之間花廳之內鴉雀無聲,人人均是不語的看著她。盞茶時分過去,沈浣忽地張開眼,問葉行雲道:“師兄可有讓你帶來書信?”
葉行雲從懷中拿出一封信箋,雙手承上:“有。元帥言道將軍聽了訊息,定然會細思,然後問他書信。元帥吩咐此時再將書信承上。”
吳澄、隋卿聽聞,不禁驚歎蕭策竟連沈浣反應都料得如此之準。沈浣拆開蕭策書信細看,那信薄薄一張紙,寥寥數言,她看完竟是展顏而笑,不禁長嘆道:“師兄當真知我所想,這軍糧之事可有救了!”
當初賀穹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