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綿》中有“周原沃沃,堇荼如飴”的妙句,讓我不至一次地領悟了這裡的神奇。
這裡是關中平原的西部,其地貌,正從縮窄閉合狀態的寶雞一帶伸延過來,向東愈寬坦。而整個塬面,則由北山向渭河傾斜,以數十米或近百米的陡坎與階地相接,呈現一塊一塊的梯形。深深湍流著的渭河,被枕在塬畔之下了。原野所依附著的是嵯峨的岐山山脈,天藍藍的沒有云彩,山也藍藍的,恬靜而肅穆。原野上,是秋風拂動著的剛剛出土的嫩綠的麥田與發黃的示收割完的玉米田,以及一處處煙樹裡的村落和土路上零星的行人。這裡的一切,給人以安謐僻靜之感,於自然無華的風景裡,蘊含了一種古老而鮮活的情調。
怎麼可以想象,三千年前的周人就在這片原野上生活的呢?就是一覽無遺的這一片岐山下的土地,曾使一個小部落成為粗具規模的小國,封建制度開始萌芽,繼而開闢了一個大朝代的呢?
我尋訪過公劉遷居的豳地,在位於涇河峽谷裡的山一樣的公劉墓前蹀躞過半日。在那溝壑縱橫的山野裡,公劉這位農神后稷的子孫,,由邰遷豳,改善農業,頗有蓄積,得到了國人的讚頌。從追述周先公時農事的《豳風·七月》中,可以推想周先公是如何地重視鼓舞農夫的生產興趣,以增強生產力,使部落興旺起來的。到古公稟父手裡,是由於無力抵抗戎狄侵略,率家室和親近奴隸遷居這岐山下的周原的。當時,和其他地方的自由民,說古公是個仁人,扶老攜幼都來歸附,人口比居時更多。拿什麼供給這些歸附人的衣服食物呢。在戎狄威脅下,古公為緩和內部矛盾,採用了商朝原有的助耕制,使新的封建生產關係在周國裡成為主要的生產關係。也就有周原這片肥美的堇菜苦菜都象糖一樣的土地上,劃田分地,挖溝洩水,繁衍生息著農神遠祖的子孫。
這一切,我只能憑藉歷史的記憶而知曉,而腳下的土地,眼內的景物,難道就不能說明什麼意義,不能告訴給我任何東西嗎?
在這裡的一個文物管理所裡,我驚喜地看到了那遙遠時代的遺物。這種驚喜,有對於歷史的盛衰榮枯之感慨,有對於古代文化的敬仰與欽慕。掘自於周原地下的青銅器,其歷史之久,數量之多,為世界所罕見。周人由遷岐之後,其政治、經濟、文化活動的中心,即今岐山縣東北的京當和扶風縣北的法門與黃堆交界處。這裡的地下埋藏著西周青銅牆鐵壁器的寶庫,住住不是一件兩件,一發現便是數十件上百件的窖藏銅器群。清光緒年間,扶風任家出土過著名的毛公鼎、大小克鼎和衛鼎,這窖銅器多達120餘件。近在1976年,扶風莊白髮現窖藏銅器103件,包括西周前中後三期,鑄銘文的有74件。其中史牆盤為恭王時器,銘文近300字,縷述了微氏家族的業績,奉獻出了寶貴的西周史料。歷史,遠去了,而遠古時候的遺物卻存在於今人的眼前,邀得過往觀客的匆匆一顧,使你琢磨人類童年時代的價值。那靜默的遺物,似有青銅的鏗鏘聲韻,以巨響迴盪於天地之間,而震懾著後人的心魂。
透過放大鏡,我看清了甲骨文主的字樣。這就是《詩經·大雅·綿》中所說的“爰契我龜”嗎?刻在龜板上的果真是神的主張嗎?用燒灼龜甲來占卜,看龜甲上的裂紋來斷吉凶,雙把占卜的結果簡單記述在甲上,這當是我國較早的文字。這些發黃的龜甲的的象形字,記述了怎樣的吉祥與厄運呢?那背後面燒灼的焦黑的痕印,象有火星在迸飛,給你一種異常神秘的感覺。
在這裡,也可以看到周人的屋脊和天溝處使用過的瓦,也當是我國迄今發現最早的瓦。同時,也有草拌泥和純黃土夯打的土坯,即磚的前身了。牆面和屋內地面皆用黃土、沙子、石灰攪拌的三合土塗抹,其堅硬性猶如水泥。考古專家們根據岐山縣京當鳳雛村一處建築遺址。用科學的想象,為我們描繪了一幅三千年前的一座宮殿的復原圖。房屋坐北朝南,其平面佈局完整、壯觀,結構謹嚴。以影壁、門道、中院、大廳、過廊為中軸線,東西兩邊有廂房,其間均有迴廊,並有臺階通向院子,簷柱、廊柱和屋柱都排列得井然有序。有陰溝排水管或明槽,排水裝置十分合理。而扶風黃堆齊家村的單個建築遺址,房子則很狹小,顯然是西周平民信過的地方。在這一方原野上,很有佈局地分佈著製作坊、制銅作坊、製陶作坊以及墓葬區,形成了一個規模宏偉的西周邑城。由此可見,我國傳統建築的風格,是如何地源遠流長。
從《詩經》的一些篇章可以想見,古公稟父是怎樣在荒僻的周原上築城郭室屋,拉繩栽樁,填土削牆,立起王都的郭門,建起大社壇。並如何以邑為單位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