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那樣。我再也不想欠你人情了。要是再這樣下去,我會變得越來越糟糕。”
“什麼變糟糕?”
“人性啊!”我看著倉持說。“要是沒到這種地方來就好了。”
“你這種說法太過分了吧。”倉持沒有動怒,反而面露苦笑。“你要知道,我也被騙了耶。”
“那又怎樣?”
“唉,算了。如果你執意要搬出去的話,我不會阻止你。不過,田島啊,你至少要記住這件事!”倉持的眼神變得認真。“或許這份工作不是出於自願,但你之所以能夠活到今天,都要拜那間你嫌惡的公司所賜。再說,你現在手上多少有點存款,也都是因為從事了那份惡質的工作。除此之外,還有誰幫助過你?無論你怎麼辯駁,你的身體已經染上了那間公司的毒素。不過你不用引以為恥,畢業社會就是個大染缸。”
“我可不那麼認為。”我搖頭。“我應該可以不要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光明正大地活下去。”
“誰在我們背後指指點點?我們只是為了活下去,做了該做的事而已。”
“別再說了。”我開始動手收拾行李。“我這就搬出去。”
倉持不再說什麼,只是無可奈何地攤開雙手,繼續看著電視上的綜藝節目。
搬出倉持的公寓後,為了找下一個落腳處費了我不少力氣。畢竟,沒有人會想把房子租給一個遊手好閒的人。
我先是在一家大型傢俱行的外包貨運公司找到了工作。主要的工作內容是——從倉庫裡搬運傢俱送到指定地點,再依照客戶指示擺放傢俱。這是一份煞費體力的工作,但我懂得知足,至少不用欺騙任何人。
新的住處是一棟位於江戶川區的舊公寓,搭公車就能到公司。其實,那是一間稱不上公寓的建築物。區區一間平房裡,隔成許多一坪半大小的房間,廁所和廚房共用。廁所用的不是抽水馬桶,而廚房也只有一個裝了水龍頭的流理臺。當然,這裡也沒有浴室。出入那棟公寓的大多是領日薪的勞工,其餘就是外國人。
一開始,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習慣這份工作,等到三個月左右之後,才有了空暇的時間,手頭也比較寬裕了。我會想起川本房江,大概也是因為心情放鬆了的緣故。
那一天,我和司機一同前往保谷運送一套新婚傢俱。三個衣櫃、客廳酒櫃、書櫃、餐桌組等,貨件多到令人想吐,卻只有我和司機兩個人搬運。
當我們將全部貨件搬進剛落成的高階公寓時,四周的天色已暗了下來。再來就只等回公司了。
然而,我卻沒有坐上卡車。我告訴司機,我順道要去一個地方。
“會情人嗎?”司機發動引擎,豎起小拇指。
“不是啦。”
“是嗎?你今天一聽到要來保谷,好像顯得雀躍不已。”
“這裡住了一個從前照顧過我的人。”
“是哦。好吧,姑且當做那麼回事好了。我會幫你打卡。”
“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等到卡車一走,我環顧四周走起路來。不久,出現了熟悉的街景。
當推銷員那段期間,每次離開公司要去拜訪客戶時我都會覺得很鬱卒。腦袋瓜裡盡是在想:“這次又是哪種騙人的花樣呢?這次要扮演哪種騙人的角色呢?”
只有來到這條街的時候,我不會感到鬱悶。只有要去川本房江的家時,我才會走在這條街上。我們不用對她做什麼,只是到她家拜訪,光是喝茶聊天,她也很高興。
然而,我這唯一的喘息機會也被破壞了。倉持用最殘忍的手段對她設下了完美的陷阱。
我不知道倉持最後從她身上騙走了多少錢。我害怕知道這件事的詳情。
川本房江的家和之前來的時候一樣,靜謐而低調。唯一不同的是,她家門前停了一輛腳踏車。我不記得她有騎腳踏車,總覺得眼前的情景不太對勁。
我調整呼吸,按下對講機的按鈕。我不知道川本房江是否察覺到了東西商事的惡行惡舉,但還是想要當面向她道歉。如果她還沒有察覺到的話,我打算建議她立即採取法律行動。
不久,從對講機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哪位?”
我沒想到會是一個男人應門,猶豫了一會兒,但心想要是再不出聲,對方會覺得可疑,於是慌忙地對著對講機說:“敝姓田島,請問川本房江女士在家嗎?”
“請問有什麼事嗎?”男人的聲音很沉穩。
“那個……我以前受過川本